寅时三刻，暴雨初歇。
太后凤清仪立在寝宫玉阶前，九凤衔珠步摇在宫灯下泛着寒光，玄色翟衣逶迤如夜。
她身后十二名女官垂首屏息，青石板上积水倒映着她们微微发颤的裙裾。
“陛下在做什么？”
凤清仪嗓音冷似檐角坠落的雨珠。
守门女侍伏地叩首：“回太后，陛下和楚贵妃在......”
话未说完，寝殿内忽传来女子一声娇笑，混着金铃轻响，听得凤清仪耳根发烫。
简直是不知廉耻！
凤清仪内心一阵羞怒，广袖一拂，雕花门扉轰然洞开，像是在朝凤清仪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龙榻上，楚含蕊正倚在柳尘怀中，薄纱半褪的肩头还印着红痕。
她闻声惊惶抬头，九鸾金丝帐勾缠的青丝如瀑散落，露出一截雪白脖颈。
“荒唐！”
凤清仪指尖掐进掌心，丹蔻在烛火下似要滴血：“哀家当朝堂上那些混账话是谣传，你竟真把这腌臜东西带上龙榻！整个皇室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之前凤清仪确实了解了柳尘的实力，但是这件事未免太荒唐了。
她再怎么说也是柳尘的母亲，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儿子纳一名青楼女子为贵妃。
这是大岐千古未曾有的事，足以让柳尘在历史长河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这一笔恐怕不太好看。
柳尘本应该能在史书上以英明神武的名誉留下姓名，现在却因为这一青楼女子，很有可能背负千古骂名，这让她如何不气？
凤清仪好不容易选择站在了柳尘这一边，未曾想柳尘竟然又捅出这么大篓子。
楚含蕊吓得脸色苍白，外界都传宫里面太后凤清仪最大，最近甚至有传言称太后在主持整个朝廷，像是把柳尘架空了。
面对这宫里权力最大之人，楚含蕊怎么可能不怕？
她没想到自己才入宫里就被太后撞见这种事，连忙道：“不关陛下的事，是小女子……”
“别怕。”
柳尘打断了楚含蕊的话，慢条斯理扯过锦被裹住怀中人，指尖仍绕着楚含蕊一缕发梢：“母后这话差了，楚姑娘如今是朕亲封的贞妃。”
下一秒他就消失在床上，惹得楚含蕊一阵惊呼，就连凤清仪都难得出现了愣神的情况。
柳尘忽然倾身逼近凤清仪，龙涎香混着暧昧暖意扑面而来：“倒是母后寅夜闯宫，莫不是想观儿臣的床笫之术？”
“放肆！”
凤清仪怔怔地看着柳尘那一.丝不挂的样子，反应过来后是又气又恼，清冷的俏脸上沾起了显眼的晕红。
她扬手便要掌掴，却被柳尘擒住白皙的皓腕，强作镇定道：“尘儿，你想做什么？”
“母后，今日与平日颇为不同，不知母后如此精心打扮……”
“啪！”
凤清仪猛抽回手，九凤步摇乱颤如风中残烛：“你竟调戏起哀家来了，去了一趟青楼怎就将那些恶习带来了？听哀家一句劝，把那青楼女子给逐出宫外，还大岐一个太平！”
她被刚才柳尘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脸颊像浸在杨梅酒里的冰块，从内里透出层层晕染的胭脂色，耳尖红得最艳，仿佛有人用朱砂笔沿着耳廓细细描过。
凤清仪在羞赧之中甚至一时间忘了惊讶柳尘的恐怖速度，缓过神来后才意识到柳尘这一举动有多么可怕。
柳尘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床上来到了她面前。
这是怎样的实力？
难道柳尘之前装出的修为都是假的？
这才是他的真实实力？
凤清仪保守估计柳尘都有宗师境界了，圣人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凤清仪脸红又强作镇定的样子，柳尘有些想笑，但还是憋住了，问道：“跟大岐太平何干？”
“纳青楼女子为妃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御史台的折子堆得比太液池的莲台还高，你让哀家明日上朝如何自处？”
凤清仪将其中的厉害关系告知柳尘，气得清冷的俏脸上布满了红晕。
“母后聪慧过人，一定能解决的。”
柳尘好像根本听不出凤清仪口中的嘲讽之意，一脸崇拜地看着凤清仪，说道：“儿臣相信母后。”
见柳尘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凤清仪长叹一口气，决定换一种方式，低声道：“尘儿，就当哀家求你了，别做傻事好吗？”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凤清仪第一次在柳尘面前放低了姿态，以母亲的身份来请求柳尘。
楚含蕊没想到太后娘娘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对柳尘的认知更上了一个层次，同时又担心柳尘真的答应凤清仪。
“母后，朕娶妻朕自会做主，还请母后放心。”
柳尘将手放在了凤清仪的柔肩上，说道：“儿臣什么时候做过让母后失望的事情？况且儿臣已经派钱相去处理外界的流言了，不会有几个人知道楚贵妃的真实身份。”
还不够多吗？
凤清仪算是明白了，柳尘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抛弃那名青楼女子。
她说柳尘怎么都回来了，钱绮诗还缺席了早朝，原来钱绮诗是去处理流言了。
看来柳尘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她怎么劝都劝不回来了。
现在的柳尘，不是她能左右的。
凤清仪意识到这一点后，转移了话题：“十三宗下月入皇城比武的折子在御书房积了三尺灰，那些江湖莽夫向来不服王化，若知尘儿沉迷女色......”
“母后怕他们掀了朕的龙椅？”
柳尘低笑出声，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哀家没这意思，只是觉得尘儿应该处理下朝政了，要么就多关心下皇室那些天才，让他们输得不要太难堪。”
凤清仪明白这次十三宗是有备而来，就是想看他们皇室出丑。
这次恐怕要比前几次还要恐怖。
许多帝国都是武林盟主比皇帝的地位高，大岐反倒不一样。
因为大岐曾经有过神皇，神皇是当时的天下第一人，自然没人不敬畏皇权。
但神皇死后，皇室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绝世强者了，历届皇上强虽强，但绝对达不到天下第一的程度。
别说天下第一了，实力能进大岐前二十的都没有，大多走到顶也不过是宗师。
“朕当是什么事，原来就这件事啊？”
在凤清仪灼热的目光下，柳尘淡然笑之：“此事易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