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旁观。

多么神奇的一个词汇。

尤其是在这种已经漩涡不断的情况下。

极夜宗是公认的邪教,所有江湖名门正派对此宗恨不得斩尽杀绝。

麒麟阁虽是与京城关系匪浅,但再怎么说也是江湖中人,若是在这种事情上袖手旁观……

“知你为难。”

且当沈壹拿不定主意时,齐昭君轻笑一声,微微摊开掌心,一封密函便出现在沈壹眼中。

“公主殿下特地托我带了封信给你,便是看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沈壹拿过这封密函,轻飘飘的质感带给少女的,却是一份沉甸甸的感触。

她并不着急着拆信,只是幽幽地望了齐昭君一眼,良久,这才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公主殿下此番,是想扳倒萧家?”

齐昭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食指拿上唇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明白了。”

沈壹点点头。

多事尽在不言中。

“最后一个问题。”

且当齐昭君唤来桃花,沈壹忽而开口叫住了这位衣着妩媚的女子。

前者回眸一如百媚,充满诱惑的神情让沈壹都有些心生避让。

“公主殿下她,押宝多少方觉赢?”

似乎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问题。

齐昭君这次明显停顿了很久,等到和风掠过二人间隙,带着丝带起起伏伏,她这才莞尔,拿着一份宛如过来人的熟练轻声道:“很多,很重,多到无法想象,重到难以呼吸。”

沉默的雨淅淅沥沥。

沈壹看着在雨中零落的花瓣,撇了撇嘴。

“对于公主殿下来说,什么东西会重到难以呼吸啊。”

她伸了个懒腰,有些想不明白,只能是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押上自己了么?真是……公主殿下啊,怎么也不喜欢把话说清楚呢?”

“嗯……我为什么要说也?”

沈壹想了想,脑海中不经浮现出白鸟的身影。

她单人提枪,在名为鹤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自己却始终滞留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鹦,不论方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都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一定要。”

……

“这就是你杀了他的原因?”

且当方觉不紧不慢地将事实和盘托出。

饶是余初雪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因为咱们的雀魂楼少爷行事实在是有些太托大了点。

当然,她并不是说方觉血债血偿的道理蛮横,毕竟萧一言的死有余辜,连余初雪本人都认可。

但给人头拿下来寄还给萧家这种事,是否有点欠考虑了?

“萧一言固然值得一死,可这罪责,落得了萧家整家么?”

余初雪的提点让方觉默默放下了茶杯。

修长食指轻点桌面的少年沉思片刻,而后问道:“所以,余大人的意思是?”

“萧家会有无辜的人……”

“他们也无辜。”

方觉语气平淡地说道,只一句话便让余初雪哑然。

“这世界上无辜的人多了去了,一场天灾一场人祸就能数不胜数,如果每个人都需要我去认真考虑,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是我能做得了的了。”

“我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那高尚情操去当个圣人,充其量,我只是一个老实人,所以,我在乎的只有我身边的人,我会努力保护他们,可如果他们受到伤害,那么不管别人是否无辜,这仇,我都会报。”

“萧一言杀了我的人,我杀了他,这仇报得理所当然;至于萧家,你觉得那个老东西会不会因此记恨我,又伤害我身边的人?”

余初雪不语,只是看着一脸平静的方觉,只觉心间跳动显得急促。

“这答案你我心知肚明,所以,他也逃不了。”

“至于这场仗会伤害到的其他人,我顶多说句抱歉。”

说罢。

方觉抿了口清茶,从那淡定自若的神情看来,他似乎早就下定决心。

“这世事不是这么算的。”

余初雪柳眉倒竖,对方觉那已经无法回头的态度感到失望。

只是迎着后者那询问的目光,就算是余初雪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思索片刻,只能是捧上官调:“这世上有法,任何冤情,都应该在这……”

“真是这样,萧家早就该死了,不是么?”

余初雪顿时张大嘴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些年来萧家应该不只在鹤洲飞扬跋扈吧?别的地方怎么都会有这群人闹事的例子存在吧?恶意伤人,强抢民女,这些事儿换任何人来,早就应该掉脑袋了,可为什么还没有呢?是余大人所说的法刀钝了,还是这把刀上本来就有名为萧家的缺口存在,所以一直没斩到呢?”

“承认吧,余大人,你这刀斩不出正义。不然,又为什么会有人想让你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方觉的话让余初雪忽然一滞。

她忽而皱眉,看向方觉的眼神也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你全都知道?”

“我跟某人说过,不论现在还是未来,雀魂楼都不会是谁的枪,只是那人聪明,晓得审时度势,也能从事情里拿到一份对自己有利的好处。”

“像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所附带的好处,便是我也没办法避免。”

余初雪啧了啧嘴,只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正如方觉所说的那样。

这把名为法的刀看似削铁如泥,可刀锋之上却有不停生长的千疮百孔,一刀下去,总有特例斩不断理还乱。

之前的萧家是。

现在的方觉也是。

如今,萧一言之死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可余初雪却没办法将其直接缉拿归案,尤其当方觉云淡风轻地点出那某人之事,余初雪就已经知道鹤洲这儿不论如何都是自己没办法再干预的法外之事了。

“你想怎么样?”

“庆宝典仪结束之后,要么雀魂楼消失,要么萧家消失。没别的可能。”

“可这一切的起因只是一些普通人,这么冒险,真的值得么?”

“余大人……”

且听余初雪说了这话。

方觉终是上下审视起这身披龙纹的京城第一探,良久,他这才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本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只是现在看来,原来是我错看你了。”

什……

余初雪愣了一下。

结果下一秒,她手里的茶杯便支离破碎。

转瞬间,一柄长枪就已经点在了她的喉间。

蓦然回首。

一位黄裙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自己身边,举枪作威胁,眉眼淡然而高傲。

“这从来都不是冒险。”

“这是我作为他们的朋友,必须且应该尽的职责。”

看着那身上逐渐飘浮起红晕的少年。

余初雪沉默许久,到最后却面露微笑。

她轻轻抬指点在长枪上,胸口龙纹绽放,便轻松将枪锋震向一边。

白鸟对此稍有震惊,刚准备反手做回应,可瞬间遍布全身脉络的蓝色条纹却令她当下动弹不得。

余初雪无视了白鸟的威胁,只是缓缓起身,同方觉四目相对:

“同样的话我也还给你,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是同样的聪明人,但从刚刚来看,你多少还带了点天真,很多时候天真会误事,所以我很讨厌这份品行,但你身上的,却令我欢喜。”

“其实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是该秉公执法还是网开一面,但就在刚刚,我下定决心了。”

说着。

余初雪向方觉伸出手:

“特例只有这次,如果还有下一次……”

“前提是没人找死。”

方觉浅笑一声,递手握上了少女略显冰冷的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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