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思终于忍无可忍，嘤嘤哭了起来。
“路易思……你说这些都是真的吗？”凌夜辰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伙伴。
路易思的解释似乎让昨晚一击砸死活人的事情有迹可循了，但凌夜辰却感到一切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我砸死了保安，拿了保安的一包烟跑了出去，然后在附近山头上抽烟，等着警察过来。结果一直到天黑警察都没过来。我当时就隐隐约约预感，书院可能想把这事压下去……”
“出人命了都能压下去吗？”凌夜辰惊讶道。
“我找人借了电话，打给当地的网友，借了一笔钱回到了家里，然后崩溃大哭。结果被父母当成洗心革面，还欢天喜地地给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之后日子里我整个人就像麻木一样，只知道天天读书学习，但也随时做好被警察带走的准备。家里人真以为雨嶂书院疗效好，还到处宣传，真是造孽。我即使只学习也感觉很幸福，每一天都像最后一天一样度过……
“后来书院的事情曝光了，我联系了新出来的人，据他们所说，当年这个事情他们闻所未闻，显然是被书院压下去了。那个朋友还提供一条线索，书院里不少工作人员根本不是合法劳动力，还可能涉及其他黑色产业……这可能就是书院没把我杀人的事情抖出来的原因。真不知道是多黑的产业链才能把人命都盖住。
“再后来……到了大学我终于自由了，发了疯一样到处玩，到处认识新朋友，真好，我认识了你们……但我一直不敢和你们走太近，生怕连累你们。这次是可可强烈邀请，我才答应和大家见面的。
“但是我心里永远不能平静，甚至时不时有自首的念头。我感觉那次杀人过于疯狂，已经给我的内心造成了什么扭曲，我害怕以后我再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也许监狱才是我最好的归宿，自首的话应该不会死刑。
“结果……老天爷给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不知道为什么，前天晚上看到活人变成丧尸时，我心里有种释然。甚至想笑出声。我觉得世界终于站在我这边了，现在我想自首都没地方去，而且末世的幸存者只会越来越多地杀人，最后我一开始那点罪行也无关紧要了。
“我终于能安心下来。所以我在115观测站时不想离开，只想好好体验一下无所顾虑的感觉。虽然我知道这是幻觉。世界异变以后没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而且即便释然，心中还是遗留着砸死那个保安的手感，很可怕，就像一个魔鬼在身上一样，随时积蓄着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如你们所见，昨天晚上，就那么一瞬间，我就能毫无顾忌地杀死一个无冤无仇的人。”
路易思的眼睛渐渐变红，竹筒倒豆子似的倾诉让她疲倦，甚至好像话语会带走体温，她忍不住发抖。
“那一瞬间，我觉得很爽。毕竟我上次杀人以后，现在整个世界甚至愿意掩盖我的罪行，先是书院把事情压下去，现在又是全球生化危机来掩盖我的罪行——虽然你们肯定要说这纯属偶然，但其实偶然才是最像命运的东西，不是吗？”
窗外又飘起了小雨。雨落在布满煤灰的土地上，发出黏着的淅沥声。
“那这和你想去救可可有什么关系？”静澜冷眼注视着对方问道。
“我想去做点能让自己正常的事情！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路易思突然有点点激动，“你们想想，现在全天下肯定在发生各种礼崩乐坏的事情，放平时那都是枪毙十次的。这个时候只要我愿意继续做一个正常人，我心里那种……”
“你一直都是正常人。”静澜摸了摸路易思的头，很浅地微笑。
“诶？”
“没错！是路易思自己想太多！”凌夜辰也插话，“就算是以前，也是事出有因，最多关几年，自首的话更轻，而且未成年人可以掩盖前科，最后事情也不会太坏……上帝就是因为相信路易思是好人才会给路易思释怀的机会的！路易思没必要太自责！”
“你一直提以前干嘛？”静澜嗔怪道。
少女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你们……谢谢你们。”
也许她也拿不准面前两个男生的价值观如何。或许可可向她传输了某些关于静澜不太准确的描述。或者这些描述其实准确，是现在的静澜另有想法，并未把路易思的秘密当一回事。
静澜递过纸巾给路易思，“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接下来恰恰是一个好人更难生存的时期，即便如此路易思也要去做个好人吗？”
“嗯！”少女坚定地点头。
“那就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开始初步侦查进城路线，规划营救可可的方案吧。”
一个放在以前可以上中央12台做节目的事情，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路易思倚靠在靠窗的墙角，脸上带着微笑。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现在不仅心里不再有被警察突然找上门的恐惧，身边还有可以信赖的伙伴。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或许很简单。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坚持自己愿意坚持的东西就好。
路易思渐渐恢复了前往猛立镇之前汽车上的状态，情绪活泼了些。当天晚上三个人交流了下《边境十大秘闻》一书的内容，随后便休息了。
时间来到1月15日。
三人走出板房，开始按照静澜提前在高嘚地图上摸清的路线向猛山县方向前进。昨天夜里静澜还组织两人训练了一下诸如钟点方向法之类的野外活动技巧，还传授了几个格斗技术——这么点时间连门都入不了，只能期望最好别用上。
一行人的前进速度很慢，因为要随时注意观察周围情况。静澜虽然有猎枪和手榴弹，但和城里可能盘踞的数万丧尸比起来，这点火力不值一提。
当天夜里三人已经逼近猛山县城了，城市夜间照明准时亮起，但并没有那种隐约的嘈杂声传来。凌夜辰看着隔着山丘的隐微城市之光，觉得这仿佛是一盆巨大而安静的炭火。
当天晚上三人在城边找了一处带卷帘门的空置平房休息。并简单商讨了明天的战术——实际上问题已经暴露出来，此次的商讨中，很多问题都用“到时候再说”来结题。
这是个宝贵的经验。在愈发危险的世界里，过多的“到时候再说”是极其危险的。
不过这种危险的经验总结起来总归会有些惊心动魄。
事实上当1月16日上午，三个人被卷帘门后面此起彼伏的丧尸嚎叫惊醒时，教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