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池里爬出来，晓千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发了一样，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发现皮肤竟然比之前还要白皙细腻了几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随手扯过一旁的浴巾擦了擦身子，拣了件看上去不至于花哨得像公孔雀的长衣套上。
才刚系好裤腰带，没走出两步，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就又追着晓千的影子跟上来。
几个蓝衣少年幽灵一般，似乎可以随时随地从那个角落里冒出，
个个脸上仍旧挂着那种让人看了就想打一拳的假笑。
“新来的哥哥——”
领头的少年嗲声嗲气的，夹出细声，
“照安排，您该学规矩了。爹爹吩咐过，要我们好生关照哥哥。”
“关照？”
晓千倒退半步，差点没给气笑，
“走哪跟哪，当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有这样关照人的？”
少年们掩嘴轻笑，腕间银铃叮当作响。
领头的用灯笼杆戳了戳晓千腰间玉牌："哥哥说笑了，咱们这可是按闾坊规矩办事。您看，细柳闾楼坊包厢隔间繁多，梯道行廊九曲十八弯的，万一迷路冲撞了贵人......"
“停停停，打住——”
晓千抬手让他打住，擦擦头上并不存在的黑线。
合着这群打着「关照」旗号、看似贴身小厮的家伙，压根就是会喘气的摄像头是吧？完全一副监视者的模样。
既然暂时拿他们这群跟屁虫没办法，晓千索性也懒得废话，认栽似的撇撇嘴：
“算我怕了你们了，随你们的便。”
蓝衣少年们闻言，立刻乐呵地簇拥新来的哥哥，开始在闾坊内转悠。
领头的蓝衣少年一面走在最前方，一面指着周围向晓千娓娓道来：
“哥哥请看，日常大家都是从后偏门穿行来往，由后园到闾坊的前楼。而细柳闾前楼上下共七层，且容我为您分说......”
细柳闾的楼坊内广阔宽大。
一楼主厅中央，一席席圆桌大摆，装饰陈设艳若花房。
大厅里觥筹交错，距离最近的一桌上，一群女人们谈笑甚欢，秽语黄腔中还不忘搂着男妓灌酒。
被搂着的少年笑容谄媚，手里忙着搂住被客人塞进裤腰里的打赏。
旁边还有些格外宽长的台子，不少女客们举着竹筹牌大呼小叫，在陪侍的男子怂恿下数着铜板投钱下注。
“这些姐姐们最是痴情，攒半年工钱就为买醉时摸两把。”
蓝衣少年带笑低语，听得出多少带着些许不屑。
晓千观察了一下大厅的客人，果然大多数都是一些身着素衫甚至布衣的女性。
别说跟先前见到的坦克员外比了，甚至连闾坊内的男子衣着她们都比不过，确实是没钱的那一类。
尽管外面也有看样子有些千金模样的斯文小姐，但看起来总归是少那几分贵气。
当然，晓千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些普通场面之上。
（好像外面的女客来，只是纯粹的喝花酒点男陪，并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看样子的确得多花钱才能深入交流）
正思索着，领头的蓝衣少年扯了扯晓千的长衣裙带。
“哥哥您看，那穿葛布衫的大姐——”
他指向角落正在抠脚的女客，
“听讲是在城垛挑了三天泥工才凑够钱，专点最得便宜的小哥。”
晓千顺着指向望去，
只见那身强力壮的大姐，正把跟晓千年纪相仿的一名青年小哥的脑袋，一个劲往酒坛里按。
小哥呛得满脸通红，女客却拍腿大笑：
“多喝些！老娘花这十来吊钱，可不是来看你装清高！”
光是远远看着，晓千甚至自己都有些被浸到酒水里生呛了鼻喉的抵触感。
像是知道他的不适，领头蓝衣少年十分贴心地「安慰」：
“不过，这些女客付不起垫门槛的房费，至多只能在外面点些酒水，想必与哥哥您也搭不上什么关系。所以哥哥完全不用在意她们。”
领头的少年说完一招手，其他小厮们便吃吃笑着推晓千继续往前。
从大厅西东两侧都有上楼的长梯，沿着楼上长廊经过的是各种各样的包厢。
宫灯暖光透过纸糊的窗户，连带着木床摇晃的吱呀声以及间杂着男女粗重的喘息，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知道这里是青楼，也知道包房里面的人都在干些什么，
然而经过这些隔音差得令人发指的房间，里面颠鸾倒凤的声音动静传出，还是难免让晓千心神焦躁。
“新来的哥哥脸皮薄呢。”
听着领头的这么一说，晓千鄙了眼这群正半藏着坏笑的蓝衣少年。
“不过哥哥别看二楼包厢档次低，从这楼下往上开始，越是上层就越是高档。据说呀，最顶层的雅间静若仙居，妙如天境。在里面想干什么，想怎么干，都完全不会受人打搅呢。”
“去去去......”
晓千赶小狗似的甩甩手，
“我才管他们干什么呢，反正也不关我事！”
说着还带着副不耐烦的样子，径自往前走。
一道走下来，转过回廊时晓千姑且数了数，光是二楼西廊这一侧，就有三十六间挂着玉牌的厢房。
（倘若来客都是美艳动人的贵妇那倒还勉强，可正常来说怎么可能？到勾栏寻欢的放浪小姐，能有几个是正常的？）
忘不掉差点就给坦克碾上这点，晓千背后止不住发毛。
这一点无关乎性别立场，而是青楼的性质注定如此。
不管男女，正常人的正常合理需求都肯定有合理的解决方式，
那些不正常的人无法用正常手段解决不合理的欲望，所以才会出现怡红院寻春楼八大胡同这些地方，鸡和鸭才有市场。
这个道理放在哪个世界都通用。
此外，这细柳闾是为女子开设的勾栏，里面提供服务的都是男人。
要知道男性可没有什么亲戚日子。
没有服务日期限制，就意味着必须每天遭受这样的折磨；
拥有「灵鼎」体质的尚且有资格去泡泡灵泉恢复，要是普通男子么......
恐怕都等不到什么年老色衰、体弱不支，不用多少时日就只得个阳断寿尽的下场。
带着一阵恶寒，晓千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想要尽快经过这些令人不适的房间，离开这地狱绘图般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