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荫这次没有接话,凌行洁于是自己接了下去。
“事件都是被毁坏一件东西,被偷走一样东西。其实也很好解释,在前两起事件中,为了让作为大社团的弦乐社和水粉社彻底警醒,于是犯人非常彻底地破坏了它们的活动。但第三起事件却又和大社团无关,犯人却以同样的规律做了这两件事。”
“可能是模仿案吧。”秦遇荫说道。
“确实可以有这样的猜测,但因为案发现场出现了第一起事件出现的小提琴弦,很难想象模仿犯是怎么得到那种东西的。就算是随意捡到也有些过于巧合,而且第一起事件的犯人,想必也不会把那根弦随意丢弃的吧。”
“先前蒋文晓同学,也是我们的社员,做出了推理。他认为在那里出现的小提琴弦是为了掩盖真正用于作案的【吉他弦】,确实还算有说服力,但实际上不在那里留下这种东西不是更好吗?这像是画蛇添足一般的伪装令人费解。更别说后来有人来处理过机关,为什么唯独没有把那个东西带走呢。”
“其实,这只是第一个不寻常的点,关于这根琴弦,还有第二个无法解释的地方。”凌行洁接着说道,“我们假设犯人留下那个东西就是有某种理由好了,但一件很奇怪的事是,这根琴弦是第一起案件中切下的,却在第三起案件中出现。唯一的解释是,犯人一早就计划好了第三起事件,利用第一起事件中的物品,要在第三起事件中达成某种目的。”
秦遇荫貌似理解了一般点了点头,但凌行洁却立刻做出了反对。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第三起事件其实是一件突发事件。”凌行洁解释道,“案件的当事人任静学姐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威胁信,是再第二次回到现场时才发现的。当然了,她没做出那种事也不会受到威胁。也就是说,这并非犯人原本的计划,而是因为看到任静学姐的举动后才进行的构建,虽然他非常的聪明只用一瞬间就想到了解法,但还是掩盖不了这是一个突发事件的事实。可以说没有这个突发状况,就不会有撕坏戏服这件事的发生。”
“这并不绝对。”秦遇荫反驳,“犯人可能本来就想用机关进行破坏,碰巧看到有人正好嫁祸给她而已。”
“目的是什么呢,为了嫁祸而嫁祸吗?”凌行洁并不认同,“要知道犯人因为那封威胁信暴露了很多东西,其次他也不能确定当事人真的会回到现场,如果他真的是早就计划好应该亲自动手才是最优解。但他执着地选择了操控别人犯案,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就算那是突发状况好了。”秦遇荫叹了口气,“那又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这是最大的漏洞不是吗?”凌行洁点了点太阳穴,“就算厉害如亚森罗平,也做不到未卜先知,犯人究竟是如何预知到第三起突发事件的发生,还在第一起事件就埋下伏笔的呢?这说不通。”
“但事实就是如此,犯人就是这么做的。”
“不,那只是解读的方式出了问题。这件事只能这么解释,犯人在第一起事件中切下那段弦,从一开始就不是为第三起事件准备的,他有更本质的目的,只是我们当时没看到这一层而已。”
秦遇荫沉默着。
“那目的是什么呢?我们再看看那三起事件共有的规律吧,破坏,偷窃。没错,这是很简单的1+1的规律,但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这只是单纯的1和1的规律。”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们一直认为这是犯人破坏和偷窃,但事实上或许是。”凌行洁将两只手的食指并在一起,然后分开,“一个犯人在偷窃,而另一个犯人,在破坏。”
“两个犯人啊...”秦遇荫似乎被逗笑了,“他们是一起作案吗?像搭档一样?”
“或许。”
秦遇荫哈哈大笑起来,仰头看着天花板。
“作为探病时候的闲聊故事,确实已经足够让人开心了。但凌同学,这里可是现实世界,你的根据呢?”
“依然是第三起事件。”凌行洁说道,“在犯人选择让任静学姐完成那个【机关】之前,【水晶球】确实已经进入了画室,这是通过推理得出的结论。所以在这起事件中,偷窃和破坏本身就是被拆分开来的。犯人本该在偷走【水晶球】的同时就应该把戏服破坏掉,不会选择毫无意义的嫁祸。但如果有两个犯人,在第一个犯人偷走水晶球后,第二个犯人再进入去破坏戏服,这样才是更说得通的理由。”
“你的假设还真有意思,那为什么会有两个犯人?这不是什么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事情吧。”
“那只有一种可能。”凌行洁比出一根手指,“其中一个犯人是为另一个犯人做掩饰,而把这两起事件并为一个事件的目的也呼之欲出,就是为了掩饰其中一个犯人的存在。”
“这个假设看起来只会出现在虚构小说里。”秦遇荫似乎难以相信。
“现实往往比虚构的情节更加荒谬。”凌行洁沉声说道,“至于根据,我们再回到关于那根【小提琴弦】的讨论。”
“之前说过,犯人切断那根小提琴弦有更本质的理由,那我们就必须了解切断那根弦的缘由。对此,再给秦遇荫学姐你多提供一些情报吧。”
“小提琴的琴包背面有灰尘,这是因为琴包曾经紧贴储物柜的侧边,如果没有支撑物是做不到这件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当时储物柜里有人抵住了琴包,让它得以贴在侧边。根据这件事,还有当时的情况,我们推理那个人是因为破坏琴弦时正巧遇到了来准备室的声乐社,于是躲进了储物柜。犯人作案的时间,就在声乐社从化妆室到准备室这段时间里,之后他就一直躲藏在柜子里直到声乐社离开。但这个推理,现在看来出现了纰漏。”
“纰漏?”
“没错。”凌行洁点头,“如果这根小提琴弦有别的解释的话,那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这根被剪断的小提琴弦和其他被截断的弦不同,是从顶部开始被截断的。犯人截断这根弦的理由是讨论的重点。但就算从安全的角度来说,从中间截断也更加危险,因为他完全可以像正常换弦一样把底部的弦拆下来再把顶端截断。就算犯人第一根是为了试验,结论也不会是先从顶部截断再从中间截断这样颠倒的顺序。那我们就必须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了。”
“犯人不是因为想这样切断,而是必须这样切断。因为在他拿到这把小提琴时,这根弦就已经断掉了。”
秦遇荫的眉头迅速皱了一下,一直观察着对方表情的凌行洁也当然没错过这个瞬间。
“从中间切断弦这件事足以证明犯人是个外行人。所以如果这根弦已经断掉了,他自然没办法再把弦底部组装回去再从中间切断。就算他这么做了也会留下迹象,起码是无法瞒过那些弦乐社的成员的。所以他只能从顶部把弦切断然后带走,而对于其他弦的处理则使用了非常外行的从中间切断的手法。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果不是被切断的话,弦是为何以那种样子断掉的呢?当然,演奏中琴弦断裂也是时有,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激烈的碰撞。”
“碰撞...”
“比如,小提琴琴包掉在了地上。弦乐社的社长也嘱咐过放小提琴的人,不要磕碰到琴,显然那个琴包的设计不是那种对琴保护得很好的。所以撞击会波及到小提琴,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如果真是如此,就有另一个矛盾出现。”
“我们先前的推理,犯人在准备室的储物柜里躲着,直到声乐社离开才出来。但要是这段时间发生足以让小提琴断弦的碰撞,声乐社的人真的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不。”秦遇荫反驳,“犯人也可能是先出来再破坏琴弦。”
“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犯人的作案时间在在这之间。对此我们之前已经进行过排除,关于琴包背后的灰尘。犯人既没有在地面留下痕迹也没有把琴包上的灰尘擦去,足以证明他是在躲进柜子前破坏的琴弦。”
“那你的推理把自己带进了死胡同啊。”秦遇荫笑了笑,“你说琴弦在之前就被破坏,而被破坏之前那根弦就断掉,现在又说躲进柜子的时候才撞断了弦,这不是自相矛盾?”
“不。”凌行洁回以一个笑容,“如果犯人并不是一个人,那就不是矛盾了。”
秦遇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凌行洁则继续解释下去。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犯人有两个。如果有两个人的话,事情就完全不同。而在这里,我的推测是,让琴弦断掉的,和破坏琴弦的,并不是一个人。破坏琴弦的人打开琴包的时候,小提琴弦已经断掉了,而他只能为此做出掩护,为的就是掩饰第一个犯人的存在。而第一个犯人并不是想要破坏小提琴,他有个更加简单的目的,拿走备用弦。”
“...”
“犯人躲进储物柜,这是不争的事实,也就是说,犯人躲进储物柜的时候,的确就是声乐社来准备室期间。但如果那名犯人并不是为了破坏琴弦而来,他一开始就不会接触到小提琴琴包,所以他躲进储物柜才是第一次与小提琴的接触,既然如此,让小提琴因为剧烈碰撞断弦,也是在那之后的事,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为什么那么激烈的碰撞,声乐社的人却完全没有发现呢?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因为他真正躲进的柜子,同时也是小提琴真正出现的柜子,是在隔壁的准备室。只有因为这个,声乐社才有可能没注意到碰撞的声音。”
秦遇荫沉默了一会,发出一声嗤笑。
“这样啊...所以说明了什么呢。”
“这样我们的推理发生了180度的转弯。因为犯人在隔壁的准备室,所以他并不需要等到声乐社离开再从准备室逃离,只要小心一点,或者接着谁的掩护,就可以安然撤退。那我们之前犯人一定要在声乐社离开后才能从柜子里出来的结论,就完全站不住脚了。”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秦遇荫反驳,“弦乐社的人,会不记得自己的小提琴放在哪个准备室?记忆力也太差了吧。”
“很遗憾,在这次事件里,弦乐社的人并不是自己把琴包放进储物柜的,而是找人代劳。而那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也很有可能搞错自己放进哪个准备室。但更重要的是,犯人为自己做了掩护。”
“看到声乐社前往准备室,第一个犯人为躲开她们关掉了准备室的灯,拉上窗帘。尽管如此也不能完全保证声乐社不会进来,于是躲进了储物柜。幸运的是,声乐社的人确实被这个简单的手法骗到,全部去了隔壁的准备室。第一个犯人在确定声乐社没在自己的准备室后,可能是在另一个犯人的掩护下匆匆离开。而在声乐社离开之后不久,另一个犯人十分急迫地跑进先前的准备室,破坏了琴弦,然后将小提琴全部转移到了隔壁准备室的储物柜,并让先前的准备室保持关上灯,拉上窗帘的状态,好像从来没人使用过一般。不过,这并不是很小的工程,而且抱着小提琴走来走去肯定会引起怀疑,毕竟弦乐社很快也要上台表演,要是在走廊上碰个正着就是百口莫辩。所以他只能使用两个准备室之间的那扇门。秦遇荫会长,那扇门的钥匙,是由谁看管的呢?”
“...我不知道...”
“我听李湘湘学姐说,那里的钥匙是由保安保管的,也一直没怎么用过。想必不是谁都可以借走的。但如果是这次社团大会的总负责想要的话,应该也会破例。”凌行洁呼出一口气,“白朋也副会长想要拿到钥匙的话,应该没那么困难吧。或者我们可以去问问保安当时的情况,想必也没那么难知道结论。”
“...”
“如果事情确实如此,那三起事件都可以重新解释。”凌行洁掰着手指,“第一起事件,一个犯人偷窃备用弦,另一名犯人破坏小提琴;第二起事件,一名犯人偷走颜料,另一名犯人破坏画笔;第三起事件,一名犯人偷走水晶球,另一名犯人破坏戏服。”
凌行洁重新坐回座位。
“而事情到这里远没有结束。我之前说了,另一位犯人这么做是为了掩饰第一个犯人的存在。然而他也同时掩盖了犯案的时间和地点,那么这也是他的目的。当然,我想其中更重要的,是时间。”
“我们先前的推断是,犯人作案的时间,就在声乐社从化妆室到准备室这段时间里,之后他就一直躲藏在柜子里直到声乐社离开。这也是另一位犯人处心积虑想让我们相信的事情。但如果想了解真相我们就必须反过来思考,究竟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先前的推断为什么对他有利呢?秦遇荫学姐,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我...?”
“没错。这个时间点内,有个人有着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她当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着社团大会开幕式的开场。”
凌行洁沉下声。
“你就是最大的受益者,秦遇荫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