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做暗事,他当着饼头人的面,旁若无人地对江怜讲:
“正好,饼头人老兄不是在这儿吗,咱们可以试试用它来验证猜想。”
饼头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李愚的声音,隔着老远,它就主动朝李愚打招呼:
“树哥!你完事儿辣?这么快?”
跟在李愚身后的江怜闻言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李愚的两边腰子。
嚯嚯嚯。
她忍不住想。
这算不算是……鬼都嫌弃你不行?
江怜差点没绷住。
李愚显然也听出了这几句话里的歧义,表情有点微妙,不过平时他跟朋友们偶尔也会开这样的玩笑,甚至更过分——
荤段子和男同笑话是好哥们之间互相恶心的经典环节,不可不尝。
看来,新郎徐晨阳和饼头人的关系相当不一般啊。
李愚思索着停下脚步。
猝不及防,他后边的江怜差点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他背上。
“干嘛干嘛!”江怜想拍拍李愚屁股,可没敢下手,“什么情况?”
李愚转过头看她一眼:
“咱们俩换换,你来走前面?”
“啊?”
略微愣了一会儿,江怜就反应过来,牢驴这应该是要用她来试饼头人的反应。
于是她立刻乖乖拎了台灯走到了牢驴前面。
呼呼呼。
台灯连着电线,硕大一坨,却被江怜甩得虎虎生风,像悠悠球,但凡有个不长眼的鬼怪窜出来,她就有信心把丫抽得如同陀螺一般旋转。
兴许是害怕她这头巡视领地的雄……雌狮,血红月光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再没蹦出任何一只鬼。
只有那饼头人。
江怜的眼里有饼头人,饼头人的眼里却好像没有她。
饼头人一昧看着李愚。
“走吧树哥,明天再来。咱们今天最好早点睡,明天事儿可多着呢。”
李愚瞬间了然。
他对江怜说:
“它看不到你。”
江怜想了想,忽然对李愚伸出胳膊。
李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怜托住腋下,连带着整个人都举了起来,
“?”
李愚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下意识想问江怜这是要做什么,不过不用他问,很快江怜就主动给了他答案——
江怜举着他来到了饼头人面前,对着饼头人左晃右晃,甚至举着李愚绕着饼头人转了两圈。
最终,她放下李愚,同时得出结论:
“它好像也看不到你。”
被放下的李愚嘴角抽了抽。
“你这……”
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怜了。
江怜则装傻:
“怎么啦李哥?你不是要用这饼头人来验证猜想吗?你看我这不是帮你验证了嘛——它好像还真是个npc欸,只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活动,实际上既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你。”
李愚不说话了。
他盯着江怜看了会儿,莫名其妙觉得这姑娘的行事风格有点……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就很……坏。
像只猫,可爱倒是可爱,撒起娇来甜甜软软的,叫声又好听,让人心都跟着化了——不过捣起蛋来也是一等一的贱,肚子里只有坏水,欠收拾,让人忍不住就想给它两拳。
尤其是闯完祸之后。
它是知道自己闯了祸的,所以会撒腿就跑,但偏偏又不会跑太远,一般只会找个角落躲起来,然后悄悄探出半个小脑袋,警惕十足地观察你的表情,那模样既欠揍又可怜。
一旦你表露出丁点肯原谅它的征兆,它就会立刻蹦出来,来到你身边,主动用脸颊蹭你的腿,甚至翻过身,把柔软的肚皮朝向你,似乎在对你说:
“我都让你摸肚皮了欸,这样你总该原谅我了吧?”
知分寸,懂人心,所以那家伙从来都是在警戒线上来回蹦跶,蔫坏,却几乎从不让任何人讨厌。
那家伙的网名叫“苦艾酒”。
群里的大伙一般管她叫“哈基酒”、“烧酒”、“酒妹”。
想到这儿,李愚下意识把手伸进裤兜里,然后他才想起来,手机根本不在身上。
那家伙现在会在哪儿呢?
按时间来算,这时候,那家伙应该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吧?
他有听他的话,乖乖在那儿等着吗?还是会跟猫一样控制不住好奇心,按照他给的地址上楼,最后也误入到这个黄粱梦里?
又或者……
李愚心头一动,回过神来。
他再度打量起眼前的江怜,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直至江怜让他看得都有点不自在了,问他:
“李哥?怎么了这是?”
李愚闻言便收回视线,淡淡地回了一句:
“没事。”
随即,他转过头,重新看向饼头人:
“还有……以后别这样了。”
江怜闻言立刻乖巧地“哦”了一声。
开玩笑最重要的就是适可而止,她很清楚这一点。
就好像地狱笑话。
问:你知道耶稣和墙上的耶稣照片有什么区别吗?
答:固定耶稣的照片只需要一根钉子。
有的人觉得好笑,有的人却会受到冒犯。
江怜就很擅长判断什么人能开得起怎样的玩笑,她深谙此道。
她可会讨人喜欢了。
记下每个人的忌讳和雷区,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
这早就是她的本能。
既然牢驴不太喜欢这样略显亲密的肢体接触,那她就记住这件事,以后再也不做。
类似的事她记了很多。
比如牢驴不喜欢吃辣,不抽烟但是偶尔会喝酒,最喜欢的动物是乌龟,讨厌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有轻微洁癖住在那里生日是哪天……
她记得她能了解到的,牢驴的一切。
因为她的朋友不多,愿意天天陪着她打游戏的更是只有牢驴一个。
她得讨牢驴喜欢。
虽然最后计划还是出现了偏差,他妈的,明明她想跟牢驴变成好哥们,可牢驴居然想让她变老婆。
她光听说过孝心变质,怎么还有兄弟情变质的?
真是受不了。
江怜默默在心里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看向饼头人,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的猜测是对的,李哥,这么说来,之前门外偷窥咱们俩那家伙果然不对劲,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它能意识到咱们俩的存在!”
这时候李愚却唱起了反调:
“不一定,咱们现在接触到的……嗯,npc,就只有饼头人一个,它只是个例,个例并不能代表全体。”
江怜眨了眨眼,点头,若有所思:
“有道理,那问题来了——咱们去哪儿找更多的npc呢?”
她环视四周,四周冷清至极,空无一人。
李愚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他比江怜多想了一层:
“明天。”
“明天?”
“对,”李愚点点头,“明天那场婚礼就要开始了,无论如何,婚礼上应该是不会缺人的。”
江怜迅速反应过来:
“这倒是,不过……”
她略显担忧地看看天边的那轮血月,又看看还在他们面前站着的饼头人。
现在的黄粱梦已经够诡异了,而明天婚礼开始后,按照牢驴的推测,异变理应发生。
异变发生后的婚礼……那些npc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真能应付的来那些鬼东西吗?
还有,那个藏在门外偷窥的鬼东西,它到底是什么?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江怜的心态一向很好。
明天的事明天再头疼,尽人事听天命,事实上她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她对诡异怪谈什么的两眼一抹黑。
只能指望牢驴咯。
希望牢驴和以前一样靠谱。
至于现在该做什么……
江怜摇摇头,看向李愚:
“现在担心明天婚礼上会发生什么还是太早了,李哥,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离开这个黄粱梦吧……你有什么头绪吗?”
李愚似乎早有打算,他抬起胳膊,指向远方:
“往那儿走。”
“那儿?”江怜顺着李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哪儿?”
“是哪儿不重要,”李愚说,“重要的是朝着一个方向走。”
他开始给江怜补充常识:
“阳间和阴间的重叠区域一般都不会太大,目前,有记录的,最大的重叠区域——也就是小阴间,只有个小城镇的规模,所以只要我们一直朝一个方向走,总能摸到这片小阴间的边界。”
“哦!”江怜恍然大悟,“然后咱们就能越过边界,肘穿冥界?”
虽然江怜的发言有点抽象,但李愚还是领会了她的意思。
“差不多。”他回答。
“那咱们走吧!”江怜立马砸了咂嘴,“我早就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
李愚显然没意见。
他们旁边的饼头人似乎也没意见——毕竟它只是个npc,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尽职尽责地重演当初那场婚礼前后发生的一切。
可就在江怜和李愚打算动身出发时,它突然顿在那儿,对着身前的空气说: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老树,结婚这么喜庆的事,你怎么跟要坐牢似的?”
江怜和李愚瞬间停下脚步。
“什么情况?”江怜看了李愚一眼,下意识问。
李愚没说话。
他皱着眉,继续听饼头人说话。
很快,他们就听到饼头人又说:
“没事?啥没事啊,有事你就说呗老树,到底怎么回事?”
“啊?你感觉新娘不对?什么意思?”
“喝酒?你想喝酒?那……那就走呗,我陪你。”
“……”
江怜和李愚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