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城中的埃菲尔塔骤然亮起，金色的光芒自塔顶倾泻而下，宛如被那道撕裂天际的闪电点燃。节庆时期的埃菲尔塔总是披着五彩斑斓的灯光，但在这样的雨夜，为了躲避雷击的危险，它本不该通电。
或许是负责运维的工作人员已经跑路，此刻埃菲尔塔自下而上地亮起，金色的光芒穿透雨幕。
天空低垂，黑云压城，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噬；而地面上是灯火通明的房屋与街道。在这天地之间，金色的塔拔地而起，直插漆黑的云端。
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这一幕美得几乎让人恍惚——金光与乌云交织，天与地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佛洛拉站在门口，金色的长发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那双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克莱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哽住了。她突然明白了安妮的话——佛洛拉不希望她去鲁昂城。
佛洛拉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最终停留在克莱尔身上。她的眼神中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伤与无奈。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该回来的。”
克莱尔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想要反驳，但当她看到佛洛拉那双悲伤的眼睛时，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我……”克莱尔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低下头，避开了佛洛拉的目光，“我只是……想看看你。”
佛洛拉走进房间，关上门，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她的脚步声很轻，她走到克莱尔面前，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
“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去。”佛洛拉的声音很轻。
克莱尔闭上眼睛，感受着佛洛拉指尖的温度。她知道，她向来无法拒绝佛洛拉，可菲涅是她的姐姐，是她最后的血亲。她怎么能坐视不管？
“佛洛拉……”克莱尔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我不能不去。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会恨我自己。”
佛洛拉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收回了手。她转过身，背对着克莱尔，声音颤抖：“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
克莱尔沉默了。她知道佛洛拉在害怕，害怕她会一去不回，就像十二年前的那场离别。而这一次，她可能真的会死。
房间陷入了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
过了许久，佛洛拉终于开口：“给我一天时间。”
克莱尔愣住了，抬头看向佛洛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问道：“什么？”
“一天，只要一天就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陪我一起度过这一天……”
佛洛拉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克莱尔的手，仿佛笃定了克莱尔会答应她一般。
克莱尔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的眼里突然有些恍惚，这一幕就像十二年前明斯特的午后，宫墙下的两个女孩第一次牵起了彼此的双手。
佛洛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怎么样，这个要求应该还不算过分吧？”
“……只是这样而已？”
佛洛拉点了点头：“只是这样而已。”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我知道菲涅对你有多重要，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去救她。我想要的只有一天……陪陪我，到黄昏就可以了。之后……我不会再拦你。”
克莱尔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她看着佛洛拉那双忧伤的眼睛，所有的借口与推辞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好……我答应你。”
佛洛拉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作为约定生效的标志，可以让我抱一下你吗？”佛洛拉轻声问。
克莱尔不想看到委屈的神情再破坏那美丽的面容，她上前一步将佛洛拉拥入怀中，下巴枕在那精巧的肩头上。
她怀中的公主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只等身大小的布偶一样安安静静地立在她的怀里。
这样，她就不会看到佛洛拉脸上的表情了。
这样，她好不容易立下的决心就不会再动摇了。
“谢谢你，克莱尔。”佛洛拉轻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安妮站在影子里，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目光在佛洛拉和克莱尔之间游移，她知道，佛洛拉在赌……赌她能在这一天内改变克莱尔的选择。
佛洛拉回去了她的房间休息，她的步伐依旧优雅，但背影却似乎摇摇欲坠。
片刻后，克莱尔深吸了一口气，也走出了房间。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安妮一眼。
不知是喝下纯血的影响还是内心的不安，本应该很疲惫的她没有一丝困意，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撑着伞，走出了学院的大门。雨中的巴黎西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埃菲尔塔依旧屹立在天地之间，金色的光穿透雨幕，在克莱尔的伞面上切割出细密光痕。
学院紧邻着一片不算富裕的居民区，这里的居民大多还没来得及逃离这座即将陷入混乱的城市。许多房间的窗户依然亮着灯，透过雨帘，克莱尔能看到窗内模糊的人影。
她停下脚步，隔着雨幕望向那些明亮的窗格。有人坐在桌前，苦闷地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有人轻轻亲吻孩子的额头，催促孩子赶快入睡；有人陪着另一半站在窗前，和此刻的克莱尔一样眺望着那座金色的塔。
雨幕将克莱尔与那些明亮的窗格分割开来。她站在雨的这边，眼中透出一丝向往，那些平凡而温暖的生活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梦境。而雨的那边，窗里的人们并不知道，有人正如此向往着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