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的很多城市我都去过呢，”在等票务员打票的时候，小姑娘掰着手指认真说，“能数的上来的就有十多个。”
希珀丝想了想，考虑到星能工业化开始也不过百余年，可以说她确实去过很多城市了。“有时候会搭便车吧，还有时候走路，不过买火车票的时候是最多的。”
“但你哪来的钱？”希珀丝皱起眉头，浑然没发现自己无意中问出了特薇娅曾经没钱的事实。
“嗯？买短乘长啊。”
但小姑娘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非常自然地说出了另一个更加不得了的事情。
“啊？”
“嗯，票务员来打票的时候，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起来？”
“就，多操作几次的事情，”她抿着唇笑，“有时候实在躲不过去，就借他们一身衣服穿一下，能不用魔法就不用魔法。”
“那不是有时候还能白吃人家的东西？”
特薇娅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希珀丝姐姐也很上道呢。”
“侦探小说里常有的事情，作家们都这么写。”
“真的吗？”
“你问蕾贝卡同学借几本看看就知道了。”
特薇娅恍然大悟，旋即笑着摇头道：“是这样吗？但我是不会的。”
“不会？”希珀丝有些意外。
“当然不会。希珀丝姐姐把我当什么了？”
希珀丝眨了眨眼，自然道：“坏人。”
结果特薇娅不满道：“只有最差劲的坏人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好不好！”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少女不由得一怔，所幸她不是完全的书呆子，想到前世丰富的经历之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说的也是’又是什么意思啊？”
特薇娅好像对坏人的格调这件事格外在意。意识到这点的希珀丝组织了一下语言，稍稍认真解释起来：“……我是说，殿下是个在意自己身份的人。”
但特薇娅闻言，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回答再度出乎她的意料：“那希珀丝姐姐又说错了，我其实不在意的哦。”
“不在意吗？”
“嗯，”特薇娅看着窗口里忙忙碌碌的票务员们，轻轻点了点头，“希珀丝姐姐知道我曾经在极北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吧。”
“对。”
“那我猜有件事情希珀丝姐姐一定不知道。”
“……你直接说吧，我不猜了。”
小姑娘笑了，带着复杂的神情看向她：“那我直接说吧。在父王死前那几年，主理内务的大臣，每逢冬天，都会花很长一段时间，向他报告冻死的族人数目。”
希珀丝沉默了一会，没想到特薇娅会忽然提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她花了些时间准备社交用的措辞，同时还想到，提坦龙族是个族群规模很小的种族，如果遭遇那么严重的自然灾害，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显然是非常可怖的灾难。
“你当时在旁边听？”她最后这么平静问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是父王的要求哦，因为会后我还要动身去街上，所以要先听听哪里的情况最严重。”
少女挑了挑眉：“去街上巡视吗？还是？”
“……说是赈灾吧，但是我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啦，也只能去流动的救济点看看黑面包和木屑汤还够不够，然后可能再回宫里面，和父王他们说一声。”
特薇娅边说边笑，抿了抿唇：“所以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呢，当时从王宫里出来，想要往街上走，可没走几步，路就被雪盖的严严实实的啦，没走过的人上去就会摔倒。希珀丝姐姐走过雪地吗？”
希珀丝本能地想回答没有，但记忆里的破碎片段又变得隐隐作痛。
“我现在不记得了。”她只能这么说。
小姑娘垂着眸子笑了一下：“是吗？那好吧。”
沉默暂时持续了几秒钟。片刻之后，特薇娅又开口了。
“当然路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房子和洞穴都塌没了……我们在外面买来的砖头、木头，还有石块，散得到处都是。有次我刚看完一家人，从里面出来，往外没走几步，房子就‘垮拉’一下，变成废墟了。”
希珀丝：“怎么会？”
“嗯，就是这样的……当时想要回去把里面的族人救出来吧，但是好不容易把东西全搬走，却发现里面的族人已经……。”特薇娅笑着耸了耸肩，递给少女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希珀丝意识到，自己不得不重新对特薇娅的真实立场做出新的评估。
如果她所言非虚的话。
“所以希珀丝姐姐你看，我这个王女的名号，是很不值钱的……噢不过呢，要是能问星神大人多要几块黑面包，或者多要几碗，少加一些木屑的汤的话，嗯，我想我还是挺乐意的。”
说到这里，她终于靠近了一些希珀丝，带着无奈笑叹道：“但可惜是换不来的哦？所以我并不在意自己是什么殿下的。就像那些骑士小说里所说的那样，‘什么都做不到的殿下，还值得被爱戴吗？’”
“我最多只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而已。”
希珀丝刚想开口，就看到售票员终于在反复核对之后，将票递了过来。“有劳。”她压下多余的心情，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两张车票。
“票买到了，走吧。”她站开一步，对特薇娅说。
而特薇娅跟上来之后，却像是没事人似的朝她笑笑：“可是我还想拜托希珀丝姐姐一件事哦。”
“怎么了？”
“我来请希珀丝姐姐去吃车站旁边的燕尾蛋糕吧……让你听了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就给你买块蛋糕当作补偿吧！”
还不待希珀丝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小姑娘就像刚才下车时那样牵上了她的手。“希珀丝姐姐知道燕尾蛋糕的来历吗？”
希珀丝本来已经很不想再领受她的好意了，但眼下实在是没有回转的空间，只能抿着唇道：
“……精灵似乎很喜欢做。”
“完全正确！我之前在这边当店员的时候，他们不是每天卖不掉的就都要倒掉吗？然后我嫌浪费，就会偷偷留一两块下来自己带回去吃。”
“因为是甜点啦，所以放凉了也是一样吃的，哼哼。”特薇娅带着她转到车站的另一侧，一座看上去并不是很起眼的小商铺映入眼帘。
门口还站着一位留着茶色长发的少女。“您好，我这边想要一块燕尾蛋糕……”特薇娅拉着希珀丝上前，举着手开口道。
“不好意思哦小妹妹，最后一块已经被你身边的这位小姐买走了呢，”店员小姐姐礼貌笑了一下，“可以明天再来。”
特薇娅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少女：“那个，希珀丝姐姐……”
希珀丝松了口气，刚想摇头说没事，便听到身边那位留着茶色长发的少女冷冷问道：“你是希珀丝·索兰？”
她有些疑惑地看去，点了点头。“怎么了？”不禁问道。
“记住我的名字，”茶发少女没由来地面色阴沉，“我是斯宾塞。欧拉丽·斯宾塞。”
“啊，”希珀丝下意识地点点头，“斯宾塞小姐，您……？”
“我们枫堡见。”
说完，自称欧拉丽的少女提上了最后一块燕尾蛋糕，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往街上走去。
“这人怎么……”特薇娅率先反应过来，不禁咬了咬下唇，“也太蛮不讲理了吧？”
“不，我想她不是不讲理。”
但希珀丝只是微微摇头：“没事的，特薇娅，我知道她是谁……你还记得我来之前说他们委员会把我们提到了第二去吗？”实际上她已经先于特薇娅一步，意识到这人是谁了。
“嗯？”
“……这个欧拉丽，就是那个被我们换下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