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众人的视线都不在自己身上的机会，悄悄抬起手臂，长袖掩嘴，打了个哈欠。
宋青舒站在队列前方，一抬眼便能看到那美如画的少年。
当她察觉到纪寒的动作时，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少年轻抬手腕，将那张仍带着几分稚嫩青涩的脸庞埋入袖口，微张的唇瓣映着水润的光泽，眼角的一颗泪滴仿佛静止在了时光的缝隙中。
似乎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看自己，纪寒忙揉了揉眼睛，作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殊不知自己懈怠的模样早已被人抓了个正着。
宋青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大人可知，此事虽微，然关系宫中管理之失，若不加以解决，恐日后诸事皆有渗漏。”
“赵大人此言差矣，山药桂圆汤，乃膳食之事，将这等小事视作重大问题，反倒是舍本逐末。若因这一碗汤而扰乱朝廷内外，恐怕日后所有事务都将不堪重负。”
“李大人......”
耳边还在叽叽喳喳争论个不休，宋青舒眉头越皱越深，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些人的争吵，而是纪寒又一次打起了哈欠，脑袋也越垂越低，整个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好了，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宋青舒的目光微微一凛，语气颇为严厉，朝堂上下顿时鸦雀无声。
纪寒半阖着眼，低垂的脑袋轻轻一点，而后便听见一道重重地咳嗽声，他猛然惊醒，才发觉不知何时殿内一片死寂。
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吵得挺开心吗？
他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眼宋青舒，莫名觉得这女人身上环绕了一股低气压。
“陛下。”
宋青舒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此事虽是御膳房管理不当，但陛下也有责任。”
纪寒有些恼，这女人是有病吧？
不就是丢了碗汤吗？
这也要怪到他头上？
朕招你惹你了！
“好好好！”
连续三声好，纪寒说得咬牙切齿，他算是发现了，宋青舒这厮就是不想他好过，欺负他很有意思是吧？
“那宋相这次又想怎么惩罚朕？是罚朕不准用早膳，还是......”
“陛下！”
宋青舒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还记得那节课吗？”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纪寒忍不住咬紧牙关，气得浑身发颤。
听着下方朝臣们的窃窃私语，纪寒涨红着脸，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散朝后，憋了一肚子火的纪寒忍了又忍，在看见安雅的目光时又差点破了防。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
他一边发着小脾气一边让宫人传膳，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了他的肚子。
“陛下昨夜可是没休息好？”
安雅俯了俯身，垂下眼不再看他，只是问出的问题多少有些尖锐了。
纪寒的怨气值蹭蹭上涨，还有脸问他是不是没休息好，到底是谁在梦中一见面就按着他强制运动，又是谁运动到了一半把他一人丢下自己跑路？
“朕睡的香，不劳安近侍挂心！”
阴阳了一嘴，纪寒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
就是安雅莫名觉得自己好似受到了无辜的牵连，想起自己在宋青舒面前给纪寒打掩护的事，她不禁觉得有些委屈。
宫人们缓缓将早膳摆上桌，虽说帝王伙食的卖相还算过得去，但规格比起原身还未继承皇位时却要差了不少。
最前方是一碗刚刚煮好的小米粥，粥色柔和，浓稠的米香扑鼻而来，金黄的汤面上漂浮着几粒枸杞，色彩鲜艳，给这碗粥添了一抹清新。
旁边的碟子里则是一份刚刚出炉的鲜肉包子，热气腾腾，包子皮薄如蝉翼，肉馅丰盈，油亮诱人。
纪寒轻轻捏起筷子，先是喝了一口粥，而后挑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小口。
唔......
一个字，油。
太油了，而且腻的不行，纪寒吃了一口便不想要了。
但是，浪费粮食可耻。
他看了看包子，又看了看面前的小米粥，目光突然转到了一旁站着发呆的安雅身上。
“安雅，你还没吃早膳吧？”将包子放回碟子里，他问道。
事实上，宫人们的用膳时间比纪寒这个小皇帝要早得多，安雅同样也是如此。
可是听到他问起，安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那个刚刚被他咬了一小口的包子，包子安安静静地躺在碟中，小小的缺口处晶莹剔透，好不诱人。
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回陛下，奴婢......”
“没吃话，这些包子归你了。”
纪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即小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
看给孩子饿得，盯着包子的眼睛都发直了。
纪寒端起小米粥轻啜了一口，安雅的目光随之望去，越过瓷碗的边沿落在了纪寒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昨晚梦中的场景，少年水波流转的眼眸上，那细长的睫羽也是如同现在这样，一颤一颤的。
纪寒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放下碗，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护住身前的小米粥。
干什么干什么？过分了奥！包子都给你了，你还想抢朕的粥？
纪寒恶狠狠地瞪了安雅一眼。
安雅被他一瞪，脸颊不禁有些臊得慌。
“多谢陛下赐食。”她微微躬身，故作平静地拱了拱手道。
纪寒冷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重新端起碗，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边用余光警惕着安雅，提防她突然上前虎口夺食。
只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口中的小米粥差点直接喷了出来。
只见安雅将他方才咬过的那个肉包捏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半天，纪寒本以为她会将缺口的那一部分去除，谁料这家伙竟直接送到了唇边。
“你......”
纪寒转过头看向他，刚吐出一个字便愣住了。
安雅轻轻咬了一口包子，精致白皙的侧脸泛起一丝红晕，眉间透着一种与平日里的冷淡气质截然不符的温和，就连目光都好似带上了几分柔情。
真是稀奇，难不成一个人能有三副面孔？
纪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的这副模样不禁和平时判若两人，甚至与梦中那个恨不得将他揉碎了塞进体内的安雅也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