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校的世界曾经有位哲学家说过，世界是一个整体，所有的存在都是互相联系的。这一份联系可大可小，而且绝大多数时候人们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甚至压根就不会察觉，这时候就需要观察者站在足够高的角度以足够宏大的视角用最谨慎的态度去观察，方才能够从万千因果线中挑出最合适的那一根。

好在并非所有的因果都是如此复杂，也不是每个结果都需要去搞清楚缘由，人生中要面对的问题永无止境，面对压根解决不了的麻烦不如干脆别庸人自扰，至于剩下的别忘记动动脑子就能想通，比如眼下的沧澜金山战线……

“陆侯爷，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前线的敌人越来越疲软了？”凝视了片刻刚刚经过情报修正的战场态势图，洛清流一手支着下巴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不断敲打着桌面。

时代的进步总是有利有弊，在过去士兵们需要面对面刀刀见血的冷兵器战场上想要从两支纠缠的军队中抽调出部分力量很难，对手很轻易便能看破那些所谓计策的掩饰。可随着热兵器被大量投入到战争中战场迷雾也跟着热兵器的射程一起被成倍放大，让每位正在适应新时代的指挥官都束手束脚。

比如洛清流就是在检查前线各单位的弹药储备情况时赫然发现最近这段时间一线战斗的弹药消耗量出现了一个突兀的跌幅，她方才意识到前线的战争烈度似乎有所下降，而在己方攻势并未削减的情况下那就只能说明敌人正在龟缩退却。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相比起更擅长在后方处理后勤工作的洛清流，喜欢在一线指挥战斗的陆祁丰则感受更深一些，只不过这小子作为军事统帅的道行还需要磨炼，并未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对面的问题导致错失良机。

“那你觉得是什么造成的？”洛清流又问。

“该不会真是北边吧？那群荒原蛮子有这个本事？”因为信息延迟陆祁丰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北方盟友干出了多大一番事业，但同一阵营最基本的情报分享他还是有资格享受的，比如草原汗王巴图鲁已经带资进组加入西方阵营这件事。

之所以陆祁丰觉得问题出在北边而非西边的原因是他们跟玛蒂尔达的联络渠道更加通畅，双方的信息延迟通常不会大于两天，目前帝国战线上的主要热点还在盖乌斯的远征军和十四军团之间，双方的态度都比较克制没听说已经全线开战了呀？

“只要是跟那位伊莎贝拉小姐扯上关系别小瞧了任何人呐，放在四五年前你我敢想象现在的局面？”商贸世家出身的洛清流倒是对荒原蛮族没那么多歧视，或者说她更相信伊莎贝拉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能够让人改变命运的魔力。

她也好，陆祁丰也好，还有以侍从官身份执掌帝国大权的玛蒂尔达，甚至从见不得光的黑暗贵公子摇身一变成为西方阵营名义共主的盖乌斯，这些西方阵营里炙手可热的权贵们哪个不是因为跟伊莎贝拉接触之后才逐渐扭转了或是下行或是平淡的人生？再多一个草原汗王巴图鲁又有什么好奇怪？

“啧，倒也是。”陆祁丰一愣，咋咋舌头笑道。

“总之在情报确定之前暂时就当成是那位汗王在伊莎贝拉小姐的帮助下替我们牵制了七国的一部分兵力吧，既然北边做出了成绩我们也不能落后不是？”言说至此，原本表情还有些慵懒的洛清流浑身气势陡然变得锋利起来，这才是她这位沧澜国母往日掩盖在面纱之下的本来面貌。

“哦？你这是打算发动一场大攻势了？物资的准备充分吗？”听洛清流这么说陆祁丰也被勾起了斗志，哪个热血青年会在自己抱有好感的女性面前表现出懦弱呢？

“多亏了七国联军的萎靡最近可是省下了不少物资呢，我再努力凑凑支持你大干一场绰绰有余，想好要打哪儿了吗？”洛清流自信满满地反问。

“不如你我一起在地图上指个地方，看看大家想法是否一致？”陆祁丰眼珠一转，玩性十足地建议道。

“好啊，那就三、二、一！”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人的手指同时指点向地图上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点，指尖相碰心有灵犀的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朝对方展露出笑容。

被两人同时选中的那个点正是沧澜国和金山国之间的边塞重地湘阳城，同时也是七国联军顽强死守用来隔断洛家势力范围和陆家控制区域陆上交通的战略节点。

如果能够将湘阳城拿下，洛家和陆家的力量就不是两面包夹而是连为一体互为犄角，彼此之间的物资流通也不再需要繁琐绕远的船运可以直接就近通过陆路进行输送，更重要的是拿下这里洛陆联军就彻底敲开了沧澜王室临时行在剑州城的东大门，之前已经焦灼僵持了许久的战线能够以这座边塞城市为突破口快速进展。

身为时代弄潮儿的两人都知道，在这个风起云涌日新月异的变革年代里一步落下就会步步落下，哪怕两人都对改变了自己命运的伊莎贝拉十分感激，却也不代表他们就愿意自己背后的家国在接下来的竞争中彻底沦为附庸角色。

这场将沧澜金山两国全境都给牵扯进去的内战越早结束，两人就能越早对积弊重重的国家展开新一轮的改革，战争的火焰已经将旧世界的腐草给燃成灰烬，被那些灰烬滋养的大地上将盛放出更加娇艳的新花朵。

此乃决定两国命运的一战，唯有胜利的结局能够被接受！

两人都是那种下定决心就不会拖拉的性格，拍板决策之后很快大量战略物资随着洛清流的一条条政令开始向前线输送，数支从其他战线和后备队中抽调出来的精锐部队也在陆祁丰的军令下朝着湘阳城周边集结，大战将至的气息浓郁得如同湘阳上空压城欲摧的乌云，让驻守这座城池的七国军士心神不宁。

“果然还是瞒不住啊……”回头看了看这座气氛肃杀的边城，顾家家主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这次为了保住顾家的基业这位家主也是拼了老命亲自上前线统筹大局，谁让七国联军为了救援已经岌岌可危的北原王室从南部战线抽调走了不少士兵呢？如果这时候作为被援助一方的自己再龟缩于后方不肯拿出应有的态度，其他六国的士兵凭什么要在这异国他乡为了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战争给他顾家卖命？

不，准确点说如今的南部战线已经只剩下四国援军了，北原国的镇南军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全数开拔急三火四地赶回去救驾了，金山国的部队随着陆家重新在广信城站稳脚跟也是越抽越少，然后还发生了金山和东洪为了争夺紫荆金矿的归属权大打出手这种糟心事，如今的南部战线上已经找不到一个金山士兵。

其余四国不知道是比起沧澜更在乎北原还是厌倦了这场不属于自己的战争也纷纷以回援北原为借口抽调部队，导致如今南方战线的可用总兵力只剩下这场内战刚刚开始时的四成不到，为了维持战线还能够被稳住的假象顾家不得不竭泽而渔从自家的控制区里大量临时征兵填充前线。

问题是只接受过几周草率训练的农民兵哪里比得了不久前才参加过帝国解体战争的七国虎狼之师？被强行抓来的壮丁无论技战术还是士气都不足以承担进攻者的角色只能蜷缩在战壕中但被动防御的填线宝宝，直接导致洛陆联军方面感知到的军事压力大减。

顾家家主心里很清楚再这么下去对方瞧出七国联军外强中干是迟早的事，不得已他也只能亲临前线坐镇维系南部战线的战略要地，也就是他脚下这座湘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