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寥无人的大地上,靠着火,抬眼欣赏天空中一颗颗闪烁的星体熄灭的确是一件很有意境的事情。
但若是发现,那熄灭的星体为重力所牵引向着自己这边飞来。
那美的意境就不如活命了。
古米廖夫想活命,尤其是看见天上的一颗星星向着自己这边坠下的时候。
“快!快跑啊!”
他蹦跶着腿和只兔子一样在绳索的束缚中竭力的向着远离预期坠点的方向逃去。但孤星砸至地面后一阵极其耀眼的光芒即刻盖住了他,巨大的轰鸣声在其身后响起,紧接着而来的则是排排气浪。
还在逃命的众人顷刻间便被这气浪吹翻过去。
而等到杨绥德重新晃晃悠悠地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林子重新恢复了平静,有几只说不上来名字的杂毛小鸟在其的身旁蹦来蹦去,而一发现地上趴着的这生物有动静便马上飞走。
晃了晃脑袋,将覆在头上的泥土甩下去,他爬起来四处张望,不远处的一切都变作了焦黑宛如被大火烧过一样。
昨晚发什么事情了?
杨绥德靠坐在树根边上,觉得脑袋疼得像一团煮开的浆糊。
昨天晚上那个红隼副队长来找老索瓦问话,问完后就让我们自己在火堆边上待着。
对方说是要带我们去他们的营区。
然后……
然后……
想起来了!
然后继续看天上的飞机缠斗,老索瓦和图尔看着塞罗尼亚的飞机在闲谈什么。再然后那个飞机被人打下来了,是朝着自己这边飞的。
嗯啊……
杨绥德微微动了动手,发现右手虎口的伤口又崩开了,几滴血低落在树根处。他扯下衣服的一角缠上去止血,接着背靠在大树下歇息。
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想,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恐怕要比先前一辈子的总和还要多。
不过我还活着,而黄东他们……
叹了一口气,他吃力地重新从地上站起。
两眼往四周打量,入目所示的是焦黑色被燃烧过的碳木和四周深绿色似乎从未受过影响的松针林。
仿佛只是在中心地段燃起一场被控制的火焰一般。
吱嘎……
不远处一截烧断的樟木从树干的顶端向下砸落,摔在地上,激起层层灰烬。
而随着这断木一齐落下的,还有零零散散的雪花,一开始唯有小药片大小但马上便大到了胶囊,最后已经和大拇指差不了多少。
要找一找老索瓦他们,杨绥德想到,自己既然能从爆炸中存活,那么他们应该也是可以幸免于难的。
“老索瓦!”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图尔!你们在吗?”
没有回话,林子里面只有快烧尽火焰的细微噼啪声。于是杨绥德又重新喊了一遍,而这一次有回答。
是图尔。
他的声音从靠近火场的那一边传来。
杨绥德马上走过去瞧,但一连看了四五遍后却仍旧找不到对方。最后还是跟着声音,在一道堆满泥土和枯叶的沟壑里找到了对方。
看样子在爆炸的时候,他给气浪吹到这条沟里头来了。
伸出手将对方拉起来,二人又开始寻找老索瓦来。
但没有找着,越靠近火场那边人的痕迹越多,在焦黑色的大地上甚至还能看见些许肢体被气浪挂在三四米高的树枝上。
冷风一刮,那东西就像晴天娃娃一样动个不停。
而在最里头,那个被吊起来的劫匪头子,已然烧的不成人样。在发现有东西朝着自己飞来后,所有人都发了疯似得逃命,唯有他被落在了原地。
闻着还残余的焦肉味,杨绥德只想赶紧离开现场。
“碰!”
脚下似乎踩中什么东西。
拨去那一层焦黑色的泥土,陷入眼帘的是一块印有红星的板子,看样子是从爆炸时解体飞出来的。
再试着向飞机的机头看去,在驾驶室里面没有东西,飞行员似乎已经跳伞了。
“老杨!”图尔的声音猛地在后头响起。
杨绥德马上向着对方看去,只见图尔正搀着老索瓦在冲着他招手。
见到老索瓦人没有事情,他的心微微一安。
三人重新聚在一起开始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而答案当然是先吃饭。
留下老索瓦在原地歇息,图尔与杨绥德二人去翻找那些尸体,看他们的口袋里面是否还有身下的食物。
也是万幸,在翻找食物的时候两人找到了那两个摸尸体的小贼——古米廖夫和莫索。
他们两个人晕在一颗大松树的后头,几块大的松树枝盖在对方身上,所以第一轮的时候才没有找到对方。
而至于其他人,要么是早已经醒来离开,要么——就是躺在地上了。
那个叫做布柳赫夫的男人才刚刚入夜,就跟着直升机离开现场,说是要带着大部队过来。
真是运气好。
杨绥德看着四周焦黑黑,还微微残余着火星的场景不免如此想到。
吃着焦黑色的被火焰筛过一边的军用饼干,老索瓦冲着古米廖夫和莫索问对方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他们原本就不是真心打算去塞维亚城,只是当时害怕被抛弃。
现在几人都一脸的炭黑,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抛弃不抛弃一说,都是穷要饭的谁瞧不起谁呢?
但出乎意料的古米廖夫还是打算去塞维亚城。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讲道,“人到底还是得有一个好的谋生手段才行。塞罗尼亚现在打成这个样子,再一次我运气好可以躲过去,下一次呢?”
“是啊,”他身旁的同伴莫索讲道,“我们打算带着老妈妈到国外去。”
“老妈妈?”
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知道,两人都是塞维亚城里一个老暗娼养大的。那暗娼还养活了不少孩子,但不是冲着善心,而是叫那些孩子在街上行乞。
一天下来也能在养活这些孤儿的同时给自己捞上一点点。
而随着暗娼的一天天老去,孤儿们一日日长大,许多人就干脆的走了。要么加入到新兴成立的黑市,要么就是甩开以前的所有关系走了正途。
古米廖夫一边向着地面啐出一口被完全烧焦的军用饼干,一边讲:“再怎么说,人家也养大了我。我虽然没有什么出息,但是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她。”
“兄弟,”在一旁听着的图尔咧嘴笑了笑,“你们这是终于走到正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