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妹啊，刚见面时你向我提了一堆问题，现在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随便聊点什么也好啊。”三个小时之后，爱丽丝终于打破了沉默。
大皮卡连续不断地跑了三个多小时，克莱尔一直在侧着头看风景，她们全程一句话也没说过。
走公路要比来时越野快得多，安妮安排的车虽然破但也没人敢拦，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到巴黎西了。
看得出爱丽丝很无聊，但情绪并未流露在脸上，她牢牢地控制着这辆行将就木的机器，也不要求跟克莱尔换班，像是根本不会疲倦。
饿了她就叼着一个巧克力夹心面包继续开车，克莱尔偷看她的侧影，换下那身可爱的裙子后，她又变得那么威风凛凛，像是用大理石雕刻的女骑士，除了嘴里叼着的那个面包有点出戏。
克莱尔沉思片刻，终于将心中萦绕许久的疑问问出：“在巴黎西，你说的那个预言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微微挑眉，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们原来真的不知道克莉丝的预言吗？”
克莱尔点了点头，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轻轻摆动。
爱丽丝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维妲和小矮子在想什么，这种关键信息都不给你们么。”
爱丽丝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方，像是透过车窗，穿越了无尽的黑暗，回到了过去。
她的声音低沉而舒缓，低声吟诵起来：
当古老的龙饮下伪王的血，自沉睡中苏醒。
火之龙从高天坠落，北与南的巨兽在荒原上相互撕咬，那黑色的太阳竟裂为碎片。
伪王于如雷鸣般的喝彩声中被送上绞刑架，而孤独的古王终将吞噬这个世界。
克莱尔静静听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预言，虽然听上去毫无逻辑，更像是胡言乱语。但爱丽丝说出它的时候，表情却那样凝重。
爱丽丝继续说道：“我之前根据你们的情报推理过，预言里的古龙和古王大概就是辰王，和你那把刀有些联系。伪王么，我估计是冒充你的那位佛洛拉公主，但她继承皇位的概率不大，我本没想到是她……直到现在北陆的那些疯子正打算杀了菲涅。”
克莱尔怔住了，她的眼睛瞬间瞪大，预言竟会导向这样的结果，如果爱丽丝分析无误，那么身为伪王的佛洛拉将会被吊死，而不知在何处的辰王将会毁灭世界。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救下菲涅，让她成为帝国女皇，让佛洛拉不会成为预言中的伪王，那么预言就会不攻自破？”克莱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瞎推理的。”
爱丽丝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这是克莉丝王留下的预言吧，她没有对此作出解读吗？”
爱丽丝冷笑一声：“呵呵，还解读呢，她在留下这几句废话后就疯了。”
“……什么意思？”克莱尔一脸疑惑。
爱丽丝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在阿格特的决战中，最后只剩下了克莉丝和那位魔王对峙，魔王开启了一道空间裂缝，克莉丝也跟了进去，最后出来的只有克莉丝。然后，我们去围着她庆祝时，她说出了那些预言，因此也只有进城作战的那几个人知道这个预言存在，当然也包括你的小矮子尊长。”
“可是杀死魔王后，克莉丝王还执政了十三年，建立联合王国、政体改制、宗教改革等等都发生在那之后，你怎么能说她疯了呢？”
克莱尔的声音微微提高，忍不住打断了爱丽丝，毕竟克莉丝王算是她的儿时偶像，现在她也对克莉丝留下的那些理论颇感赞同。
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在回忆着那些不愿想起的往事。
“这很难解释，至少在我眼里她就是疯了。在决战之后，她就变得越来越不像是我们曾经认识的那个克莉丝了。你说的那些功绩确实是她做的，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催命一样，在十三年里不落闲地做各种疯狂的事。本来我没当回事，直到她开始记不起我们的脸，不记得冒险时发生的事，有时都不记得自己定下的政策。”
爱丽丝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在她死前的那几年，她的病已经非常严重，开国元勋们也变得各怀鬼胎。有一次她和我的谈话中，她抱着自己的肩膀，不断低声说着，不想消失、不想消失、不想消失……老实说，我被她吓坏了，就是在那时候，我开始变得害怕死亡。”
克莱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她最后真的是自杀了吗？”
爱丽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陪在她身边的只有维妲。”
克莱尔沉默不语，她的目光再次望向窗外。
爱丽丝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是不是觉得有些幻灭？历史课本里那位光辉伟大的克莉丝王其实是个疯子。”
克莱尔沉默着点了点头。
爱丽丝单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的只是一己之见，不一定就是真相，你之后遇到开国的老东西们记得多问问，没准就能拼凑出真相了，就当是做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是什么意思？”克莱尔转头看向爱丽丝。
“克莉丝带我们冒险时总是说的词，和主线任务是相对的概念。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后来听得多了，我就明白支线任务大概指的是那些比较重要、但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的事情。就比如组建联军攻打魔王是我们的主线任务，旅行中解决各种当地的问题就是支线任务。”
爱丽丝一边潇洒地拨弄她的方向盘一边唠唠叨叨。
“那不就是可有可无的意思么？”
“你这说法和维妲当时的评价差不多，但克莉丝说，完美结局或许就要走最绕的路线、沿路触发各种事件、收集所有神秘物品后才能达成的。可惜啊，我们肯定是漏掉了不少支线，才会迎来这种垃圾结局。”
爱丽丝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念，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和克莉丝一起冒险的场景。
“好奇怪的说法。”克莱尔轻轻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她就是那样奇怪。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孩，一路上带着我们在跌跌撞撞中不知不觉地拯救了世界，有时想想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爱丽丝的眼中是深深的怀念，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那段时光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克莱尔忽然想到，这位剑圣小姐想要永生的原因或许并没有她自称得那样自私，她只是……想要记住她的王所在这世上留下的一切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