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早朝还不算完，紧接着就是连轴转的两节课。
中午本该是放松的时间，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休息，午膳仓促得像打仗。
下午的安排更是满满当当，除了政务，还要学习什么君女六艺，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
累死他了啊！
纪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教场中走出来，目光一扫便瞧见等候在一旁的陆雪儿，然而安雅的身影却不见了踪影。
他下意识想开口询问，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忽然想起上午课间休息时，安雅曾来找过他，说是要告假回老家一趟。
“雪儿，你知道安雅的老家在哪吗？”
纪寒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问道。
“安雅？”
陆雪儿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陛下，奴婢不知。”
这倒是实话，前世她与安雅斗了那么多次，也没听说过安雅回过老家，甚至就连她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都不知道。
“哦。”
纪寒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随即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今天，还顺利吗？”
他指的是招兵买马的事，陆雪儿当然明白。
只是闻言，陆雪儿略微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怎样跟纪寒解释这件事，因为即便是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陆雪儿出宫后，依照前世的记忆找到了几位身在帝都的人才，正常来说他们本应过得穷困潦倒，直到陛下将他们招揽麾下，生活才有所好转，可是陆雪儿看到的却根本不是那样的场景。
他们过得不仅不错，甚至有些家庭还颇为富裕。
再想到那日白凌霜对待她的态度，陆雪儿总觉得，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一次又一次将陛下的人生逼入绝境。
“尚可，只是......”
陆雪儿点了点头，声音微微一顿。
“只是什么？”
纪寒皱眉，他还饿着肚子呢，能不能有话直说？
听见小皇帝似乎有些不耐，陆雪儿连忙开口解释：“只是奴婢看中的那几人，拒绝了招募。”
听到只是有人拒绝招募这种小事，纪寒不由眉头一松，语气颇为淡定。
“罢了罢了，人各有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
他这是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他未来的肱骨之臣，否则非得跳起来刨了阻碍他招人那人的祖坟。
陆雪儿看着纪寒淡定的模样，尽管心里清楚陛下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还是心底平静了不少。
毕竟他说的也不算错，记忆中前世的轨迹终究只能作为参考，今生该如何行进才是最重要的。
“是，陛下。”
陆雪儿拱了拱手，脑海里开始思考起另外的对策。
“这件事交给你，要快，但不能急。”纪寒缓缓开口。
说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原本的局势虽然复杂，却还算稳定。
朝堂上那些大臣争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他们彼此间的利益纠纷，火苗再旺也烧不到他身上。
可谁知今日早朝上，竟有人把他和宋青舒划成了一派，奏对时言辞犀利，就差当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纪寒回想起朝堂上的那一幕，眉心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
宋青舒倒好，站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她无关的模样，任凭自己被人欺负。
纪寒恨得牙痒痒。
他招谁惹谁了？
“狗东西！”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宋青舒的身份再度升级。
纪寒已经想好了，明日早朝要是再有人逼迫他，大不了他就......他就哭给她们看好了！
天色渐晚，待到夜深人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寝宫。
自从被陆雪儿带着贴地飞行了一次后，纪寒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尝试一回了，尽管自己走会慢上不少，但他已经初步掌握了“红尘”的要领，只是隐藏身形的话还是比较轻松的。
在讲习殿中跟随杜夫子学习了一些红尘的其他用法后，纪寒向她说出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那些事。
“陛下，此事老臣也有所耳闻。”
杜夫子轻轻叹了口气。
王内史上奏要求裁军，削减地方军费，将银粮用于救灾安民，先不论此举利弊，单单是挑起的文官武将间的冲突便不是此时的纪寒压得下去的。
至于宋青舒的态度就更加耐人寻味了，她非但没有阻止这场闹剧，反而冷眼旁观，任凭文武百官将压力施加到纪寒的身上。
沈靖看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何尝又不是摆明了态度，让出了一步。
所以这件事本就不是冲着宋青舒去的，而是宋青舒想要借纪寒的手打压武官勋贵，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
“这是宋相想让您替她背黑锅，这场争论看似激烈，可沈相不开口结局便已是定数。”
“裁军减饷是宋沈两人心照不宣的协定，可她们二人谁都不会说出来，只会逼迫陛下您来开口。”
杜青岚一番解释倒是将事情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即便如此纪寒也高兴不起来，他倒是想将皮球踢回给宋青舒，谁料人家一句“但凭陛下做主”就给他堵了回来。
纪寒咬了咬牙，忍不住开口问道：“夫子，倘若朕不允此事会怎样？”
杜青岚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目光颇为复杂地看了纪寒一眼，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眼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不语，不是因为抱歉，而是答案显而易见。
半晌后，纪寒也反应了过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里更是对宋青舒恨得牙痒痒。
他不答应有用吗？
即便他不同意，这场风波也不会因此平息，反而可能彻底失控，将他逼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纪寒差点破口大骂，心头的憋屈几乎要溢出来了。
杜青岚叹了口气，待到纪寒彻底平静下来后才再次开口。
“陛下，这并非全是坏事，宋青舒此举也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和陛下结成了同盟，日后陛下但凡做了什么，她们都会想到宋青舒的身上。”
道理纪寒都懂，当然，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一点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