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纪寒只觉得心头一团乱麻,像被人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还无处发泄。
他迈出大殿时,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抬头望去,却见天幕清明得过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他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小皇帝。
他脚步略显急促地走过宫道,脚下的青砖像是带着寒意,冷得直往心里钻。
身边的宫人小心翼翼地跟着,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触了他的霉头,一路无话,唯有风吹过殿檐的声音轻轻飘散,好似无声的叹息。
纪寒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袖口,掌心因力道过大而微微发痛,朝堂之上的那些言辞逼迫,仿佛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的肩膀上,令他几乎喘不过气。
用过早膳后,再次来到讲习殿,看见宋青舒那张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整堂课下来也没给宋青舒几个好脸色。
宋青舒倒是难得的没再逗弄他,就是这课上得颇有些乏善可陈。
“陛下,那今日便讲到这里。”
宋青舒声音平静,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纪寒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
他点了点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强忍着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不痛快。
往后的几日情况也没有变得多好,不过好在也没有变得更糟。
至于纪寒“招兵买马”的计划,陆雪儿实行的一直不怎么顺利,无奈只能将大半的期望放在了此时已经离家参军的白凌霜身上。
直到安雅再一次出现在纪寒的眼前,纪寒安分了一阵子的心思又转动了起来。
安雅身上的深色衣袍被风沙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衣摆边缘隐约可见泥土的痕迹,那些还未来得及拍净的细屑嵌在布料间,显得颇为落拓。
她的面色略显苍白,透着几分倦意,眼底的青影昭示着几日来的疲惫。发丝也不复往日整齐,几缕微乱的碎发垂落在肩侧,被风轻轻吹拂,偶尔拂过她的脸颊,让那张素来平静的面庞多了几分柔软。
寝殿内。
纪寒半倚在榻上,身上披着一件云纹滚边的宽松寝袍,织锦质地柔软而垂顺,腰间的系带松松挽起,随意而慵懒。
微弱的灯光洒在他半敞的衣襟上,肌肤莹润如玉,下一瞬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只纤细的手腕,指尖微微点在一卷书册上,似是在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少年显然有些困倦,眼尾染着一丝惺忪的红,眉宇间的慵懒带着些许恬静与安宁。
他轻轻抬起眼,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刚刚走进来的安雅身上。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微哑,却温润得如同一股缓缓流淌的泉水,安雅只觉得心头一颤,那份疲惫,此刻竟被这抹温暖冲散了些许。
安雅站在殿门边,风尘未褪的身影显得有些局促。
她本不该擅入寝殿,可眼前的少年却令她移不开视线,纪寒的模样,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美好,眉眼间的柔和几乎快要将她彻底融化。
“臣回来了。”安雅的声音略显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她望着少年疏懒的模样,心中忽地生出一股向往,好似只要多看他一眼,自己那满是裂痕的灵魂便能得到一丝安息。
“一路辛苦了。”
纪寒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注意到了安雅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或许这趟旅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平静。
不过,这是他的一个机会。
纪寒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抬了抬袖口,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
安雅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烛火熄灭,短暂的黑暗过后,少年沐浴着月光出现在她的眼前。
银辉倾泻,洒在他的肩头和发梢,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华光。他的眉眼微垂,细长的眼睫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衬得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盛满了星光。
“既然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纪寒站在月色中,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那一身的清冷出尘如同来自遥远的梦境,星河流动间,少年的身影恍若琉璃般朦胧脆弱。
困。
困意不断上涌。
安雅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不觉间缓缓闭上了双眼。
成了?
纪寒心中一喜,赤着脚跑到了安雅的面前,连脚下的冰冷都不顾了,只顾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动,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安雅的呼吸轻缓绵长,无论纪寒比出什么手势她都没有动作。
“没反应,看样子是真的成了。”
纪寒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随后双眼放光,“好嘛,让小爷看看你能梦见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施展从杜夫子那学来的红尘术,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红尘入梦”,但这可是他自己掌握的力量,怎么可能不兴奋。
况且,第一次就能成功,说明他还是有那么点天赋在身的嘛!
纪寒忍不住有些得意,发出嘿嘿一声傻笑后,快步跑回了榻上。
他掐动指诀,思绪几乎在一瞬间便沉入红尘梦境。
然而当他睁开眼,看着梦境中的场景,不禁彻底陷入了沉思。
哥们承认哥们的魅力大了些,可你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一点?
安雅梦境中的场地倒是一点都没变,还在纪寒的寝殿中,只是月光下,一身薄纱的少年与未着寸缕几乎没有区别。
纪寒以一种非常奇妙的视角,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不断搔首弄姿,短暂的沉默后,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涨红。
气的,这是气的!
纪寒属实没想到进来后看到的第一个场景便是春宫图,最关键的是,其中一个主角还是自己。
好在这样的场景并不会维持太久,因为红尘梦境与梦境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尽管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梦境主人的内心,但总体还是混乱且无序的。
比如纪寒怎么可能会穿那个像是古代版情.趣内衣的东西,即便要穿,也不该是他穿才对。
果不其然,周围的场景很快便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