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火焰一团又一团的被升起来。

但米小脂没有坐在人群里,她远离着火焰找了个斜坡坐下。

四面寂寥无声,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像是被所有人忘怀了一样。

米小脂很喜欢这种被忘怀的感受,她蹲坐在地上,两膝抱拢。向上遥望天空,在那边有着五六个星光在缓慢的移动。

“那是有飞机在执行任务。”塔可夫斯基的清脆声音从米小脂的旁侧传来,这个汉子找了个位置,靠在小脂的身旁也坐下来。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这些人给米小脂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一方面他们的确是政府军,另外来说军纪也确实相当不错,所以一来二去双方之间的隔膜也就消散了不少。

白天的时候蕾米还会领着一部分缺少粮食的妇女去给他们小队里面的伤员清洗绷带,以此来换取食物。

但米小脂总感觉怪怪的,对方似乎有意靠近自己。

难不成是注意到我的身份了?

她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向着远离对方的位置挪了挪屁股。

夜景依旧,天上那些执行任务飞机似乎与繁星融为一体,一闪一闪地,在释放着自己的光芒。

那光芒与数光年外闪耀的恒星们一起,构成了二人现在所看见的天空。

“不过估计不是塞罗尼亚的飞机了,开战没多久,国内的飞行中队就已经损失惨重。”那个排长自顾自的看着天空讲道,“这些西方国家,打着禁飞区的幌子,却利用空中航线给那些叛匪提供武器装备!”

“唉……”

一声悠悠的叹息,落在了草地上面。

那些星光继续闪着。

是天外诸神向着大地投向的目光,寒冷、无情、像是欣赏古希腊戏剧一样注视着塞罗尼亚这片大地上的惨剧。

一切的悲苦……

一切的感伤……

所以,米小脂才不信神。

“小脂姐?”小白的声音从后头响起,他手上端着两个杯子,是那些士兵们贡献出来的。

杯子里面的液体微微发绿,还有着不少松针在里头飘荡。

“松针水,”他解释道,“蕾米姨说可以补充维C什么的。”

松针水?

“要全部一口喝完,是蕾米姨说的。”

全部喝完?

米小脂低头接过温热的杯子,瞧了瞧里头的松针水,接着斜了一眼神色诚恳的小白。

“真的?”

“真的!”

好吧,她于是仰起头强忍着又酸又苦的味道一口气将那液体全部喝地精光。

但刚一放下杯子,就看见对方绷不住的笑容。

“小白!”她一把抓住了对方。

“你喝过没有?”

“没!我不用喝这个。”小白看出眼前人的神色不对,刚想拔腿开溜,但米小脂能放你跑?

一手逮住这个家伙,接着就把另外一个杯子里头的松针水全给这个家伙灌了下去。

听着对方咕噜咕噜的声响,刚才还存在口中的酸苦味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只余留下得意与开心。

“呜啊……”小白终于摆脱米小脂的魔爪,向着旁边的地面吐出两三根松针来。

“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在一旁晃悠悠看着这场的闹剧的塔可夫斯基笑道,“我也有一个妹妹,她……”

话才到一半,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这个男人收回眼神,突兀地重新坐回小坡上看着远方的星空出神。

米小脂瞧了这个短发男人一眼,随后用手肘了肘小白,“你就没给人家拿一杯过来?”

“你刚才灌我的那杯就是。”

“嗯?你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喝?”

“别!”小白收起那个空杯子,飞一般的向着营地窜去,“我马上再打一杯过来!”

小脂也想顺势开润,离开这个尴尬的局面,但塔可夫斯基开口了。

“对不起啊,可能有点扫兴。”

听到对方这样讲,米小脂晓得,自己得继续待在这里当个听众了。

“没,没有扫兴。”她赶忙挥挥手讲道。

“可能有些冒犯,我妹妹也和你差不多岁数。”那个排长扭头看了米小脂一眼,像是要记住她的脸一样,“如果没有爆发战争的话,她应该还在大学里头吧。”

对方的脸上忽地苦笑了一下,那悲戚的笑容仅仅存在了数秒,便马上消逝在夜色里。像是一只坠落的萤火虫,只是咻的一下,便完完全全的消失不见。

“撤退的时候,我的部队奉命去掩护主力撤退。”

“当时部队距离她所在的学校很近,我应该要跑过去告诉她一声,告诉她快跑。”

“但我没有。”

“唉……”这个消瘦的男人摸了摸口袋,像是找东西一样,很快便摸出一张相片来。

他递给米小脂看,不过夜色太深,照片看起来有些模糊。

于是塔可夫斯基从怀里抽出一包火柴,火焰在深夜里亮起,仓促燃起的光芒照亮了那一张照片上的模样。

那是一个短发姑娘,开朗,热情,漂亮……

“很可爱,”米小脂发自内心的讲到,这姑娘完完全全的长在她的好球区里。如果自己还是男性的话,恐怕免不了要去追求一二。

塔可夫斯基自豪的把宝贝照片收了回去,继续讲道:“我也觉得漂亮,以前还会缠在我这个大哥的身后要糖来着。”

“不过……”

他停住了,久久地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也无需说了,米小脂自然能理解对方的感情。杨绥德倒地的最后一个画面猛地闯进她的脑海里,她搓了搓自己那细嫩的右手。

没想到,自己最后与对方的接触竟是为对方包扎伤口。

“我抛弃了她,”塔可夫斯基的眼眶里噙出泪水,“我没有去告诉她,我跟在队伍后面,一直到撤退才向着那里看一眼。”

“那里,早就已经沦陷了……”

火柴的焰火熄灭,黑暗再一次笼罩了二人。

唯有些许星光闪烁。

忽然!

米小脂突然看见有着一道星光从地面急速升起,接着便有如雄鹰一样冲入了天际。

爆炸的亮光很快闪起。

确实像是星星一样,在天空的彼端炸出一个小飞虫大小的光团。

看着一团爆炸的光团,塔克夫斯基猛地站起身来,他擦去自己眼眶里剩余的泪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高兴喊道:“那一定是塞罗尼亚的孤星!”

米小脂听不懂什么叫做孤星,不过她也由衷的感到高兴。

捋了捋杂乱的发丝,她向着天空看去,那一架飞机犹如蓝白清澈的海浪一样冲散了岸边凝聚的污水。

叫人见了便开心,兴奋。

但些许的兴奋过后,又是一阵阵虚无。

米小脂曾听人说,向着流星许愿,愿望会成真。

她对此不过只是当一个笑料

但看着那一颗孤星。

她还是会忍不住的许愿——要是老杨能活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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