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莉姆莉尔问道。

“咕————”

回答她的是法艾肚子里传出的响亮声音。

从鸟喙到尾羽漾过锻造术的火光，白色的腹部装甲从中间裂开，法艾跳了出来。

剩下的机械结构——也许是类似于仿生装甲外骨骼的东西，在随地大小变中消耗锻造术的橙红能量，最终是大量消耗了法艾体内的糖分，勉强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质能守恒。

但固化成铝合金的能量无法回收，蜕下的鸟形外壳只能全都化作热量散发出去……

“等等，别急！”

莉姆莉尔叫住法艾，“知道什么叫浪费吗？把铝皮压缩一下给我。别暴力压缩，要做成千层饼那种层叠的状态，应该能做到吧？”

“除了铝之外，还有一点钢和钛合金来着……”

法艾不明所以地照办，把整架机械鸟压缩成了一个20厘米见方的立方体，像是废品处理站里看到的那种饮料铝罐zip，但薄薄的叠了近百层，又像一本大部头的书。

“那么大的鸟，最后就回收来这么点？”莉姆莉尔有点不满意。

“为了模仿鸟类的生理结构，【琉璃鹟】的大部分身体都是中空的，光靠我的算力所能达到的尺寸，压实了确实就这么点。你要是愿意把企业号给我融了，有舰载AI辅助计算，船体用来补充素材，倒也不是不能再大一圈。”法艾说。

“那企业号还能回来吗？”

“能肯定能。”

“但是？”

“内饰会全部报废。”

“那就是不能了。”莉姆莉尔果断放弃了这个看似很酷炫实则没什么用的大鸟构想（总觉得法艾小姐的各种能力都透露着类似的残念气息），掰起金属页的一角检查单层厚度。

“不错，薄如蝉翼，算你达标了。”

“你到底想干嘛？”法艾奇怪道。

小白在旁边安静如鸡，生怕干扰了两人的星球拯救计划。

只见莉姆莉尔抽出一把剔骨刀，在金属中间从上到下拉开一道缝，把20*20的金属薄页分成了相同的两半。

然后她从亚空间口袋里取出了——

一大袋未解冻的肉串。

“哈？”

莉姆莉尔便把肉串横向放到薄页一边，哗啦哗啦地卷了起来。

然后把「圣夜篝火」倒扣在地，开启自动加热功能，在平整的锅底涂上一层油，把刚卷好的铝箔肉串架了上去。

“等一下，你所说的不浪费金属材料的回收再利用方法，就是指这个？”

“对啊。”

莉姆莉尔已经动手卷第二根了。

法艾和小白愣愣地看着她。

“看什么，帮忙啊。眼里要有活！不劳动者不得食！”

法艾和小白连忙各拿了一串，模仿着也卷了起来。

莉姆莉尔解释道：“这些是水都特有的海洋动物·水猴子的肉，本来前辈想在店里招待我们，但时间紧迫，我就一股脑拎走了。”

“你是真不讲究啊！”

法艾表面上恨铁不成钢，实际听到这是没吃过的特产物种，水都星消亡后估计也不太能吃到了，手上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铝箔纸、铝箔纸，没有纸也行？”

“能导热就能烤熟。”莉姆莉尔充满信心。

“等等，你这是违法行为吧！”小白叫道。

“怎么违法了？”

“水都星的海域就剩这么点大，我不信海洋生物还能正常繁衍！这是偷捕濒危物种！”

“你问问水都人有意见吗？”

“这……”

小白望向天台外的城市，江户城灯火通明，无数行尸走肉般的居民正在街道中巡逻，茫然却恪尽职守地搜寻她们的踪迹。

指望他们捍卫生态环境显然不现实了。

“虽然星球没有当场爆炸，但受大导演控制的蜂巢意识……不，大导演可能也只是明面上的主脑，它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文明的所有谎言，很快都会彻底剥落掉吧……到那时，你还能指望这些原生物种存续下去吗？”

“那也不应该……”

“要么你就叫一艘水生飞船来，把幸存动物接走，送到银心首都或者随便哪里去安家。做不到的话，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我嘴里。”

浓厚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第十串放到锅底刚好占据掉最后一点空间的同时，第一串终于烤熟了。

莉姆莉尔剥掉铝箔，露出烤至焦黄的水猴子肉，为表示友好和诚意，递给小白。

“我才不吃！我就算死在这里，从楼顶跳下去，也绝对不吃一口！”

莉姆莉尔歪头看了眼楼下，目测了一下高度，敲了敲鬓角，疑惑地问道：

“保底二十层。你真跳？”

“…………”

跳是不可能真跳的。

就算中了水都的奸计变成了女孩子，小白也不打算放弃自己的警察生涯，更没打算轻生。自知话说太满，她只得不情不愿地接过了肉串。

凑近之后，肉香味更是直冲鼻尖。

是一种奇异的气味，没有牛羊肉的腥膻，也不像猪肉偏油，有点像草木烘出来的清香。

但是海里的动物，怎么会有草木香呢？

夜已经深了，没睡觉的人现在也差不多该吃宵夜了。在好奇心和饥饿感的身心双重驱使下，小白陷入了一种恍惚状态，鬼使神差地把水猴子肉递进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张开的嘴里。

“正好我也饿了……”

像对待易碎的豆腐那样轻轻咬下……

肉纤维是丝状的。

汁水就从丝与丝的缝隙中流出，微甜的口感有点像以前在部门聚餐时吃过的彗星冰川虾。这种虾子似乎都来自同一类型的极寒星球，因此能够忍受星间飞行的极限环境，而游走鲸隔着厚厚的冰彗星外壳也无法捕食它们……

“咦？！”

收回神游天外的意识，小白猛地一震。

舌头还在嘴里悄悄舔了一下肉丝。

“怎么回事？！”

“好吃吗？”莉姆莉尔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铁罐，“要不要洒点孜然和黑胡椒？”

“你刚刚「催眠」我了对吧！我感觉到了！就和海关婆婆夺走我名字时候的触感一样！”

“……啧。”

“竟然还在咂嘴！咂得好大声！你这是袭警行为，走，跟我回警场自首！”

法艾把手上的递给她：“再来一串吗？”

“还有个根本不听人说话的！”

其实法艾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对莉姆莉尔的离谱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把各种奇怪的食物塞进嘴里也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算了，这不重要。

“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事件啊。”好心分享给小白却被拒绝的法艾委屈地说道。

小白低头一看，她的脚下已经横七竖八丢了十几根签子，全都嗦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烤焦的肉渣都没有留下。

“话说你吃得也太快？！”

法艾嘴里拌着肉沫说话了：“魔力又不是灵能那种喊一喊友情羁绊就能凭空增多的愚蠢唯心主义能量，在魔法运行中有明确的能效比……警校不学《GG修理技术》吗？直白点说就是我没蓝了，要短休回蓝。”

小白无话可说了，闷闷地拿了第二根。

她对魔法的印象就完全来源于近代史的绀色巨塔，而绀色巨塔最后一任塔主的不光彩行径可谓全银河皆知，让她对这门学科有种别扭感。

对莉姆莉尔和法艾的初印象已经基本破灭，只有“做事很专业”这点得到了证实，不如说实在过于专业，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小白咀嚼着水猴子肉，视线飘向远方——

被法艾一头撞成了两截、现在仍浓烟滚滚的世贸大厦，尚且完好的下半部分仍在循环播放着1/6比例兵人广告，事到如今有种荒谬感。

而在大厦的断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

是程序出了BUG的人偶吗？

像沙粒堆积起来，一个接一个的人偶抱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他们都已经失去自我意志变成了主脑的工蜂，看起来还真是非常壮观、仿佛在灾难面前团结自救的场景。

“那是？”

顺着小白的视线，法艾和莉姆莉尔也抬头看向大厦残骸。

此时聚集起来的人偶已经达到上百数量，他们不分彼此地把肉体叠在一起，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软泥怪。大厦的断口无法继续支撑，肉泥就像一坨颤颤悠悠的非流顿流体，漫出边界，从几十米高的半空摔落到地面。

“噫……”法艾联想起了苍塔那整面墙的细胞培育少女手掌，恶心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看来大导演按捺不住要正面攻击了。他终于意识到，靠满城的小爬爬根本不可能抓到我们——很好，有特摄剧那味儿了。而那个地方，就是最后的战场了吧。”

莉姆莉尔摩拳擦掌道。

“但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法艾小姐，你的周目强度不是被动叠加的吗？直接拿出你叠上了No.36的最强大招，击之半渡，就现在给他狠狠来一发！”

“大招？”

法艾愣住了：“我有大招？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