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床边收拾衣服的小姑娘动作顿了顿，但没有抬头看她。
在简单交代完来意，确认过信息之后，礼貌周到的管家女士便指挥手下的佣人，将他们带进了房间。
只是让希珀丝有些不解的是。
从特薇娅下车开始，她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
少女站在客房的床边，回头望去，平静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特薇娅低着头问。
“从刚才开始你就没理我。”
“不行吗？”小姑娘抬头看她，语气也很平静，“我在想事情。”
“但是先前你还看着很开心的样子。”
“哦。”
希珀丝眨了眨眼：“所以为什么？”
“不为什么。”特薇娅将最后一件衣服捡了出来，淡淡地看了希珀丝一眼。“只是忽然没心情了。”她轻声道。
“为什么呢。”
“和索兰小姐没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家里，如果有什么情况，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项目。”
她想了想，这么说道。
但是特薇娅站起身：
“是对你有影响吧？”
“……对我们。”
“是对你而已，不要带上我。”
窗外的青空澄碧如洗，但房间里的气氛却算不上轻松。“殿下是想指责我，只关心我的项目，而忽略了你的感受吗？”希珀丝问。
“我可没这么说，索兰小姐，您不要多想，毕竟您从来就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不是吗？”
娇小的银发女孩转过来看她，神色与语气不似平时活泼，反而多了几分冷冷清清的理性与冷静，听着更像是一位老谋深算的君王。
看来小姑娘是生气了。她默默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看我干什么？”
“……在想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话，与你的预期并不匹配，或者说相差甚远。”少女面不改色，只是推了推金丝眼镜，平静解释。
但特薇娅只是挪开视线：
“都说了叫你不要多想。”
希珀丝沉默了。
她本来想说，这个项目就是那天看她在看星星，想到她或许在想家，才有的想法。
但是，这个时候要和女孩子翻旧账的话，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有那么七八秒钟，少女想了很多。
从先前的接触来看，不管特薇娅背后的真实态度如何，但她早先所展现出来的模样，足以用通情达理来形容。
特薇娅并非不讲道理的类型，希珀丝只有疯了，才会一脸抱歉，一点一滴地把自己做项目的想法告诉给她听，那和一昧讨好女生的直男有什么区别？
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除了讲道理以外，她其实真不知道应该用何种姿态，去面对眼前的小姑娘——是师生，朋友，还是什么其他的关系？总不能是恋人吧？她们都还算女孩子吧？
是啊，有些令人迷惑。
少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完全可以不哄对方的，但为什么却站在这里，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的事情？
直接另外找一位术士去做，不是能得到一样的结果吗？
难道原因是自己会在意她的心情？中了提坦教的黑魔法？
最好不要，那可太回旋镖了。
她并不认为特薇娅是她在意的对象，之所以会稍微留意，仅仅只不过刚好是特薇娅而已。
就像路过一片花田的游客会停下来为娇嫩的花儿施肥，而绝不会为了这朵花付出生命一样。
对待疯长的野蔷薇，希珀丝正是这样的心情。
“你又不说话了，”特薇娅微抬下颌，“想请索兰小姐开口，真是比不被她挂还难。”
“我这学期不会挂贝姬，她上课很认真。”
“……你觉得这是我想说的重点吗？”
当然不是，希珀丝心想，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思考问题而已。
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合理的解决方法应该是：上去给小姑娘一个拥抱，然后认错，再答应带她出去吃好吃的，接着吃东西的时候把她哄开心了，再好声好气地和她讲道理，把事情说开。
如果情绪价值这么给，她不认为特薇娅还会继续这么别扭下去。
但，那是建立在以朋友，甚至于恋人关系为基础，“在乎她”的前提上的。
可是如果不在乎呢？
希珀丝发现，在回答特薇娅究竟是想帮她还是想害她之前，有另外一个同样紧要，同样要尽快回答的问题。
自己是否会在意她。
如果在意，那么她就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刚才的想法，如果不在意，那么她就会找辆马车把特薇娅送回去，自己再另外请一个术士过来，把项目做完。
但眼下的情况就是，她不知道。
当然，她更倾向于自己不在乎特薇娅——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那么久，首先都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她又有什么能力，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呢？
可是小姑娘早些日子的笑容，还有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确实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所以没办法了。
“不是，”少女最终这样说，“我不知道，特薇娅。”
气得等了她半天的小姑娘银牙轻咬，攥紧拳心，用极轻的声音嗔道：“那你就去和你的研究项目过一辈子吧！”
说完，她抿紧唇线，转过身，准备推门出屋。
但是希珀丝的话没说完。
“所以对不起，”身后的少女抿了抿唇，“这是对我不合格答复的道歉，我想等我想清楚了，还会再来找你的。”
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停了下来。
“索兰小姐原来还是听得懂人话的？”特薇娅低着眸子转回，瞥了她一眼。
希珀丝难得抿着唇笑了一下：“因为特薇娅的笑容很好看，所以会留意。”少女的表情这回看着挺像个人类的。
特薇娅挪开视线，放下了按门把手的指尖：
“有多好看？”
“差不多和月光下的雪花一样好看。”
“哦。”
“怎么？”
“没什么……好久没被人提起，名字的含义了。”
“是‘月光’的意思，对吧。”她轻轻试探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嗯。”
希珀丝攥着床单的手无声松开，虽然印象深刻不等于上心，但现阶段为了不惹出更大的麻烦，她也只能这么回答。
“我会花时间想清楚的。”
“……不太想相信你。不说这个了，那个管家女士，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特薇娅抬起头，注视着她轻声道：“晚上睡觉小心点，我现在先出去转转。”
“好，”她点了点头，“需要我陪吗？”
“不用了，和希珀丝姐姐待在一起，很多事情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