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一位警衔稍高的年轻督察走了过来。

希珀丝再度摇下窗,朝对方敬了个礼,同时出示自己的安全局证件:“政府电信局,希珀丝·索兰。”

这是安全局的对外称呼。

挂着高级督查衔章的警官予以回礼,同时微微一怔:“索兰?”

“是。怎么了?”

“敢问柯林公爵阁下是……”

“是我哥哥。”

对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旋即叹了口气,轻声严肃道:“我在报纸上看到了阵亡的消息,对你哥哥的事情很抱歉。他是位真正的绅士。”

希珀丝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此先安全局的人为了掩人耳目,伪造了她哥哥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一事。

只是没想到会传得这么广。

“您认识他?”

“我和他是温瑟公学的同学,他曾经对我照拂颇多。”

“……我想那是好几年的事情了?”

“是的。”

“那么我替他向您表示感谢,”有着浅金色双眸的少女微微坐直,正色道,“但督查先生,无需遗憾,拥有索兰这个姓氏,从来都不是我们贪生怕死的理由。”

“怎么这么说?”对方显得有些意外。

“因为名声也好,财富也罢,”她轻声道,“本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无需在意。”

她知道,就算未曾在战场上阵亡,那位素未谋面的兄长,此时也还在遥远的精灵国度追查提坦教的阴谋。

那里同样是战场。

“……向您致意。”

督查闻言,抿了抿嘴唇,摘下警盔,微微欠身。

“话归正题吧,”少女收起证件,“局里委派我测定云量与星能魔法强度的关系。勃朗特一家所在的地区是事先经过考察的地点,公务需要,还请行个方便,先让我们把这辆车停下来。”

“这自然没问题。但这位小姐是……”

“艾伊,我的助手,是辅助进行星能魔法释放的术士,她会完成数据记录的部分,最后交由我汇总。”她简短解释道。

“原来是术士,”督查恍然大悟,“方才我的手下和我说,有一位疑似提坦龙族的小姐陪同在旁,想来是这位术士小姐?”

特薇娅礼貌地点了点头:“督查先生。”

督查点了点头:“既然有索兰小姐的担保,我这边自然没有问题。”

“感谢您。”希珀丝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我为我手下的冒犯表示抱歉,因为现场找到了疑似提坦教留下的痕迹,此时见到有疑似出身龙族的无关群众,大家都会感到紧张,希望您能谅解。”

“我们此先正在取证。眼下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我们这边准备收队,过多十分钟,您可以把车开进去。”

“需要我知会他们的管家或者勃朗特先生本人吗?”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最好。”少女微微颔首。

“如您所愿。”

督查朝她们再度敬了个礼,然后便转过身,朝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员们走去。

过了一阵,最后几名警员从洋馆中走出,先后上了停在一旁的马车。在马鞭与蹄子的错杂声中,排成车队的四轮马车渐渐往看不见的方向驶去。

洋馆门口,身穿妥帖女士衬衫,一袭长裙的青年女子收回目光,看向停下来的黑色轿车。

“那是谁?”乖巧了十余分钟的特薇娅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希珀丝姐姐。”

“嗯?”

“你刚刚的样子。”

“我刚刚怎么了?……应该是管家女士吧,我猜的。”

特薇娅抿了抿唇,轻轻开口:“有点陌生?”

“刚刚吗?”

希珀丝想了想,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嗯,怎么说呢……”

坐在副驾驶上的娇小女孩思索片刻:“你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少女皱起眉头:“我是个很懒散的人吗?”

“不是的啦……”特薇娅带着歉意笑了笑,“就是我会从前觉得,希珀丝姐姐,是个多多少少会在乎什么的人。”

“那刚刚呢?”

“刚刚?”

“嗯。”

“刚刚的话,觉得希珀丝姐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呢。”

“是啊,”希珀丝点了点头,“身外之物,我是什么都不在乎。”

“真的吗?”

“真的。”

“名利,金钱,还有感情……这些都不在乎?”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少女看着朝她们走来的那位管家女士,幽幽道,“既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什么还要怜惜呢?”

特薇娅撇了撇嘴。“可是,没了它们的话,活得会很不幸福吧,希珀丝姐姐就一点指望都没有吗。”带着一丝希冀,这么低声问道。

“幸福又该如何被定义?”可是少女却如此轻轻反问,“如果是为了这些东西而割下自己的血肉,将他们赠予权威,交于命运以换取妥协,这样还能被称为幸福吗?”

特薇娅黯了黯眸子,但还是笑了一下:

“……那希珀丝姐姐,怎么看待身边重要的人?”

车内的气氛似乎冷了下来。

但仿佛没察觉到这点的希珀丝只是低下眸子:

“我不知道。”

“嗯?”

“曾经愿意倾听我的人已经离开,现在的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对我而言称得上重要。”她说。

“是这样……吗?”

“我这几年都是这么想的。”

“哈……那好吧。”

特薇娅按了按胸口,抿紧唇线笑道:“希珀丝姐姐果然是个坚强的人。”

“也没有,只是停下来,便会陷入迷茫罢了。”

少女摇了摇头,然后便下了车,和那位走上前的管家女士攀谈起来。

而在她的身后,那位曾无比骄傲过的王女殿下默默注视着少女的背影。

“……”

坐在车上,轻轻地掐着指尖,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边的归雁。

原来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希珀丝姐姐稍微正眼看我吗。

看向窗外,默默想着。

“……”

“夫人,有劳您了,我是索兰。”希珀丝摘下手套,上前同那位管家女士握了握手。

“实在抱歉,索兰小姐,”管家女士苦笑了一下,“让您看笑话了,谁能想到,我们家的二小姐这么一个上午就不见了?”

“唉,别嫌弃我啰嗦,处理这些内外事宜,我已经忙到焦头烂额了。”

“没事,我理解的,您也算这家里的一份子,”希珀丝摇头,“想来那位小姐也是您的至亲之人,忽然失踪,能像您如此自持已经殊为不易。”

“您过誉了。是夫人这会不便见客,老爷正在旁边陪她,我只好擅假家长之权下来迎接您。您这次就一个人来?”

“还有我的术士助手。”希珀丝转过头,见特薇娅刚好下车。“这位是管家女士。”她说。

小姑娘怔了怔,略微颔首,然后便径直绕过了希珀丝。

甚至没正眼看她。

希珀丝皱起眉头,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只是管家女士的问候已经来到跟前,面对必要的社交回应,她不得不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却没想到,此举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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