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栅栏门在三人的协作下终于推开了，但只要一想起林佳Cosplay买橘子的父亲时的模样，还是会让两位少女惶惶不安。
谁知道那狐狸是真的不太聪明，还是死要面子不愿意喊人帮忙。毕竟在那时看来，她所体现出来的唯一特质只有“色”这一点而已。
哦，还有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狐狸尾巴，又蓬松又白。
王瑶和陈芸都很想揉，但她们都忍住了。“呀！”好吧，可能没有完全忍住。
操场早已荒废，篮球架明明已经断开，却被节假日绑上的绳子微妙地固定在半空。水泥地裂出了可怖的缝隙，里面长出了杂草，分不清是它先死去，还是草先来临。
跨过操场就是教学楼。
几年前的地震让墙壁看上去摇摇欲坠，到处都有裂纹、涂鸦以及被灼烧过的痕迹。
王瑶肯定那不是流浪汉所为，如果是那样，就算是夏天也会被冻死。
没错，那就是王瑶最直观的感受。她一靠近教学楼就觉得冷，越走越冷。
上世纪风格的老木框架，全部都没有了玻璃，它们碎了一地与瓦片混为一谈。这让王瑶她们必须很小心，因为在那种地方，一个简单的划伤都可能需要去医院挨一针破伤风针。
教学楼深处的教室是此行的终点。水泥走做的廊连月光都被杜绝在外。黑暗中只有一扇门，那是位于一楼最后的班级。
林佳推开门，黑暗不再。角落深处的教室逃过了地震的洗礼，保存完好，就连灯泡都没损坏。月光又一次活了过来，它透过树叶被剪得稀碎，泻地到处都是。
林佳没有走进教室，她盯着窗户的方向，竖起长长的狐狸耳朵。她的头发不知何时变白了，原本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女巫服，显然是那只狐妖干的。
红色在夜里还算显眼，白色染上月光显得有些阴郁。
她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结果灯真的亮了。王瑶和陈芸没想到这儿还通电，以为荒废之后就什么也不剩了。
教室墙上有个早已停摆的时钟，林佳看着那儿，说：“十二点了，也该来了。”
“什么该来了？”王瑶问她。
“你看着就知道。”
进入教室后，一张靠着窗户的桌子上满是鞋印。它断了个脚，却奇迹般没有倒下。在学校死去从来都不是大事儿，每天都有很多人以各种方式死去：吊死、淹死、摔死、自然死……死法多样，多到数不过来。
在学校，以某种死法死去不过是无数死亡中的一种。人们总是把自己想得很伟大，认为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就会成为故事的主角，事实上那不过是一种愚蠢的自以为是。
把一跃而下的鲁莽比作夏日烟火，好似狼狈不堪的死亡具有某种美感。王瑶不能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
她清楚那鞋印是怎么来的，清楚他们擦不干净。它被从谁知道几楼搬来了一楼，想着只要把过去藏起来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荒谬，简直荒谬，王瑶觉得。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带着怨恨去死，那它死去之后也只会怨恨自己当初的愚蠢。因为去死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愚蠢！
林佳还想要找补，说那是虚无主义的陷阱夺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但那显然是无妄之谈，几个感到生命无聊的瞬间不会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能夺走它的只有不坚强的意志，以及冲上脑门的冲动。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了。无论林佳还是王瑶，无论结论与内容，那一刻她们所做的讨论都无法改变死亡已经发生的事实。她们站在一座被遗忘的教室中央，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而它很快就发生了——只是到了时间，去了正确的地方，往哪儿一站就召唤出了怨灵。就像宝可梦里从草丛里忽然出现的拉鲁拉多一样简单。
那显然不是个人，身形巨大，长有利爪，神似吉列尔莫·德尔托罗电影中的恐怖怪物。寒意顺着地面缓缓袭来。
古神在呼唤王瑶的名字，耳边传来的低语如同几个小时前的那首悲歌。金属摩擦的声音渐渐浓烈，它在诱惑王瑶，她知道。
它像是魔鬼对浮士德提出的条约，只为最后夺走她卑贱的灵魂。
当然，王瑶不会那么容易屈服。以前的她虽然不喜欢讨价还价，但对于谈判的要领多少有些了解。
即使没见过猪上树也吃过猪肉，没有哪个肉铺老板会给新客人开出最实惠的价格。
如果不讨价还价，等待的只有被宰的命运。王瑶确信，那一点对于古神的契约也是如此。她必须等待，直到最合适、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刻，即使这一刻不会这么早来临。
狐狸模样的林佳燃起身旁的火焰。王瑶看着她，那一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记起了前天傍晚，在那扇门内，穿着破烂巫女服的少女就是林佳。
“嘶。”
忽然，她觉得有些愧疚，但那只持续了几秒，只有短短的一个瞬间。
环绕林佳的火焰呈黄色偏绿，它们悬浮于半空，回荡在她周遭。那是没有温度的火焰，或者说是没有真实温度的火焰。它们来自亡者的世界，来自那个活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怪物起初没理会林佳，它嗅了嗅空气，就朝着王瑶而去。
陈芸犹豫都没有就挡在了王遥面前，这让王遥差点丢光了脸。
王瑶透过陈芸那纤细的臂膀观察怪物，它显然对狐妖没什么兴趣，更关心王瑶，或者说更关心古神。她几乎肯定就是那样，就要斩钉截铁地说出来了。
黄色的火焰倏地打在怪物头上，冲击力使它撞上了墙壁接着就开始怒吼。
它转向林佳。在那幼小的、尚未成熟的身体周围是一团团火焰。
它们点亮了被黑夜侵染的巫女服，赋予了它一层神圣的光辉。
林佳在笑，或者说是狐狸在笑。她笑得猖狂、恶劣，看似胜券在握，仿佛已经获得了胜利。但王瑶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事。骄傲的人最容易犯错，自以为是的胜利往往预示着失败。
王瑶知道，但那骄傲的狐狸不会听。
她双手做枪，“嗖”的一声，火焰吹起了巫女服的缎带，射向怪物，卷起了滚滚浓烟。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该有多好。”王瑶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