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不愿听,臣也可以不讲。”宋青舒语气平静。

纪寒却突然“啪”地一声将书本扔在桌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微微挑眉看向她。

“宋相的教诲,朕怎么敢不听?”

他唇角轻轻一勾,声音里透着冷意与嘲讽,“如何救治,宋相自行决断便是,朕说的话——管用吗?”

少年的不甘好似一颗被丢入烈焰中的小小铁石,即便尚未成形,却有着化作利刃的决绝与锋芒。

宋青舒面色不变,目光在少年清秀的面庞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眼眸微垂,掩下了其中的冷意。

孩子不听话怎么办?

打是肯定打不得的,骂两句他也未必在意。

呵,天真。

宋青舒不明白这几日心中时不时浮现的不安源自何处,起初她以为是纪寒,但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一个甘愿为了下人放下颜面的小皇帝,根本不足为虑,她有的是办法拿捏。

宋青舒缓缓走到纪寒的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幽潭,仿佛能将人彻底吞噬。

“陛下有个侍从,是叫陆雪儿吧?”

她轻描淡写地开口,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

这话一出,纪寒原本倔强的目光瞬间一变,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人都僵住了,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般难看。

“宋青舒!你别太过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陛下何出此言?”

宋青舒脸色不变,仍是那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就好似讲习殿外,纪寒看到的她,目光森然的模样都是幻觉一般。

纪寒紧抿着唇,眼中的火都快喷出来了,只是他再怎么努力踮脚都要比宋青舒矮那么一大截,宋青舒只是微微垂下眸,便显得他的愤怒是那般无力可笑。

宋青舒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那双桃花眼本该风情万种,可笑起来眉眼间却冰冷至极。

“臣身为陛下少师,自当恪尽职守,反倒是陛下......”

她故意顿了顿,轻轻抬起眸,睫羽微动,审视一般地看着他,目光深沉如渊,“罢了,既然陛下无心学习,便让陛下的侍从代为受罚吧。”

她的话语平静,却好似一道惊雷在纪寒的耳边炸响。

少年猛然瞪大了眼睛,面色因怒气不断涨红,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硬了!他的拳头硬了!

深吸了一口气,纪寒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他出招,宋青舒轻而易举地便能接住,甚至还能反将他一军。宋青舒出招,他不但接不住,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简直......欺人太甚!

太甚!!!

他要爆了!

跟她爆了!

爆......

额......

爆爆爆......爆个头啊!对面六级套,他一个跑刀仔,拿头爆啊!

纪寒的胸膛微微起伏,最终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了回去。

“宋相......朕刚刚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他伸出小手,揉了揉脸蛋,费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来来,什么受罚不受罚的,咱们还是继续上课吧!”

还能怎么办呢?

认怂呗!他一介毫无实权的傀儡小皇帝,拼不过王朝佞臣不丢人吧?

宋青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哦?陛下这是回心转意了?”

宋青舒微微挑眉,语调略带调侃,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扎在了纪寒的心口。

纪寒咬了咬牙,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老登”,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镇定自然,尽量把内心的怒火压到最低。

“哈哈哈,朕可是向来‘最’听宋相的话了。”

他硬生生地扯着笑,然而那笑意明显与脸上未褪的怒气有些不搭。

“宋相说什么,朕自然是奉若圭臬,怎会不听呢?”

纪寒说着,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尖酸,只是这模样却莫名绿茶了些。

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宋青舒的耳中,宋青舒的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挂起一个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样子咱们的小皇帝也没那么不堪嘛!能屈能伸,甚至还学会了怎么控制情绪,说起来这可都是她的功劳。

莫名的,宋青舒的心里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若是纪寒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定会忍不住吐槽,好家伙,这是把他当养成游戏玩了!

既然如此,宋青舒也不介意施舍一番自己的大度。

毕竟,宰相肚里可是能撑船呢!

“陛下圣明。”

宋青舒慢悠悠地转身,重新走回桌案前,衣袂飘飘,动作优雅得无懈可击。

圣明?圣明你妹!纪寒死死盯着她那张清冷自持的脸,心里气得简直要炸开了花,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忍了。

“臣接着讲方才提到的边患与水患。”

宋青舒的手指轻轻拂过书案上的卷宗,眸光落在展开的文卷上,语气冷静从容。

纪寒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听着宋青舒清冷如水的声音响起。

尽管他现在是怒火中烧,但那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淌入耳中时,他还是被迫认真了起来。

“边患,关系到王朝疆域,若边疆不稳,那便如同开裂的堤坝,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而水患,则关乎百姓生计,一旦治理不当,洪涝成灾,轻则民心溃散,重则动摇国本。”

她将视线从书卷上移开,直视纪寒。

“陛下,您可知,这二者孰轻孰重?”

纪寒被她突然的提问弄得一愣,这不对啊?不应该是先应对哪个吗?这和之前的提问不一样啊!

脑海中下意识地翻出几本原身曾经草草翻过的奏折,却发现根本找不出确切的答案。

纪寒当然还记得昨日早朝上宋青舒说的那一番话,大抵的意思便是二者共进,若是用在当下的题目中便是“二者俱重”。

不过他自然不可能这么回答。

宋青舒不是喜欢上课吗?

那就干脆让她上得尽兴些,他倒要看看这厮到底会不会教他些真本事。

想到这,纪寒眼珠微微一转,抿了抿唇,随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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