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了,留在这里,也许吧。

你看,

我走不了也算是事实,无论我认可与否,我都必须接受。

腿不怎么痛了,勉强能活动,但站不起来,我试过了。这周因为这些事情没给我妈寄钱,反倒是她寄了点什么过来,我们关系算不上好,送我东西倒是头一次。

艾莉卡昨天晚上之后就神神叨叨的,心情好像转变了不少,今早我一问才知道是去黑市了,这可不得了,都说了那种地方危险了。

那个笨蛋不会是碰不该碰的东西了吧?

一早上可是跟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来看我的...

这事儿等大叔回来得告诉他,能不能多看着点...她可是纯小屁孩啊,真的。

先看看妈妈寄来的东西吧...

我缓缓打开那有些分量的包裹,里面是...一本书?

很大的书...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皮革封面上有着磨损的痕迹,但依旧保持着一种古朴的质感。

翻开书页,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旧清晰。

“狼外婆的礼物。”

...哈?

总之,这就是第一页的内容。

我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这本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只有这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是巧合吗,我没写过关于残疾的事情,被狼咬了这事儿她也理应不知道,为什么寄过来的书里恰巧就提到了狼呢...?

更奇怪的是,翻开几页后,我发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装成书本模样的盒子,中间的书页全被挖空了,里面是个铁皮盒,至于盒子里的东西...

一把手铳,以及一枚精雕细琢过银光闪闪的弹丸。

...意义不明。

妈妈在我印象里可不是这种故弄玄虚的风格,而且她也大概率没钱去买这东西,是别人假借我妈妈的名义寄来的吗?

...回头写个信问清楚吧。

我决定先不告诉艾莉卡和兰德大叔这件事,至少在我弄清楚这把枪和弹丸的来历之前。

不过...好漂亮啊。

我轻轻抚摸着那枚弹丸,它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下依旧闪耀着银光,那把铳也是一样,里面似乎已经事先填上过火药了。

想要把弹丸装上去,不,是必须要装上去。

具体为什么我不清楚,但是...

好想装上去。

怎么说呢,有种感觉,这弹丸和铳就不应该分开,就应该装在一起。

随着弹丸的放入,一种微妙的变化似乎也随之产生了。

那火铳似乎在颤抖,仿佛有生命一般,而弹丸则像是找到了归宿,静静地躺在枪膛中。

好的,装上了。

接下来,我必须把铳口塞进嘴里。

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有种很强的使命感在催促我这么做。

没错,我应该这么做。

冰凉的铳管塞进口中的感觉并不好受。

有些硌啊...找个舒服的位置吧。

似乎本来就该是这样才对?

对,火铳的铳口本来就应该放在我的嘴里。

接下来扣动板机。

会不会痛啊...

...不知道。

绝对没错就是了,我有这种感觉。

应该对自己扣动扳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当我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门被推开了,人还没进来,烟就先从门缝里飘进来了,是兰德大叔。

[早,要吃炖豆还是...]

兰德大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神落在了我手中的手铳上。

有什么好奇怪的...

正当我要扣动板机的时候,他突然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手铳从我的口中夺下。

[做什么,还给我!]

我喊到,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脸上,让我的脑袋一阵眩晕。我感到一阵刺痛,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好疼...]

为什么...刚才我要...

[你要解释一下吗?]

[我...*粗口*...啊神经病,好疼的,我缓一缓。]

我揉了揉脸颊,刚才的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心中的迷茫和混乱依旧。我摇了摇头,试图理清思绪——

——————◇

[总之,就是这样。]

是个假冒我妈妈的家伙寄来的邪门的“礼物”。我和我妈虽说关系不好吧,但也没到要杀人的程度。

有人想要害我?

哎,害我做什么...

这事儿可不能和大叔说啊...

我跟兰德大叔说的是“的的确确就是妈妈寄来的,我要是没了,她就可以去找艾莉卡他们家讹钱。”这种说法。

对不起呐老妈,撒个谎不会介意吧。

这铳肯定不是妈妈寄来的,我应该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问题是,假如让他们知道了我被人盯上了,那他们肯定不会走,一旦如此,艾莉卡就赶不上星降夜了。

所以,撒个谎吧。

[怪不得这么讨人厌,原来是遗传的。]

兰德大叔把手铳没收了,如此说着。

[还真有可能。]

[连枪子儿都敢吃,嘴毒也不奇怪了。]

[...被抽烟的说嘴有毒,有点搞笑了。]

我回击道。

——————◆

(兰德大叔视点)

艾莉卡回来了,有她看着那臭小鬼,应该能安全些。

不过,那丫头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说什么妈妈寄来的受诅咒的火铳...她以为我是傻子?贫民窟的流莺,哪来的钱买这种精工细作的东西?那火铳的做工,就是我以前当佣兵头子时都没见过。

我叹了口气,推开酒馆的门。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几个醉汉在角落里吵闹,酒保正懒洋洋地擦着杯子。

这地方我来得不少,但今天不是为了喝酒。几天前我托人联系了个欠我人情的家伙,说是今天在这里碰面。

果然,他已经在角落的位置等着了。那小子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副拘谨的样子,就是比当年圆润了不少。

[兰德先生。]

他站起来迎我,声音里还带着当年新兵的那股子劲儿。

我在他对面坐下,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在卡加斯领主手下当差,做了领队。]

[哦?那不错。]

我朝酒保招招手,

[来两杯麦酒。]

[您还是老样子。]卡加笑道,[每次见面都要喝两杯。]

[要不然干聊也没意思啊。]

他讪讪地笑了笑:

[说起来,您这些年...还好吗?]

[前些年不怎么样,今年倒是热闹了点。]

我灌了口酒,

[带着两个傻丫头到处跑,累得慌。]

[您收养孩子了?]

卡加明显吃了一惊。

[不算,其中一个是出走的富家小姐,另一个是黑市的小犟种,她俩一路追着什么流星跑呢。]

[听起来挺有意思。]

[她们可是真的冒险者,玩命那种。]我叹气道,[黑市那小丫头前几天差点送命,腿被狼咬断了。]

卡加的表情严肃起来:

[伤得重吗?]

[废了。]

我叹了口气,

[医生说站都站不起来。]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卡加端起酒杯,却没有喝。

[所以,您这次找我...]

[还记得威尔森医生吗?就是给领主治好断腿的那个。]

[那个怪老头?]

卡加皱眉,

[记得,不过他脾气古怪得很,一般不轻易出诊。]

[我知道。但只要他愿意,钱不是问题。]

[您对那孩子...]

[别问那么多。]

我打断他,

[能帮我联系上他吗?]

卡加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酒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爸爸!]

小女孩扑进卡加怀里,我看着他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这笑容让我想起了很多事,那些我本可以拥有,却亲手推开的东西。

[林娜,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妈妈吗?]

[可是想你了嘛...]

看着他们父女俩,我感到胸口发闷。端起酒杯,想要压下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

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天,米娅也是这般年纪。那时的我,把一切都押在了骰子上,等到明白过来想要挽回时,已经太迟了。

最后一面时,女儿看我的眼神里只有刻骨的厌恶。那个眼神,至今还刻在我心里。

[林娜,去找妈妈好吗?爸爸还有事情要谈。]

卡加温柔地说道。小女孩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在父亲脸上亲了一下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抱歉,先生...]

[行了。]

我打断他的话,

[你能帮我联系上威尔森医生吗?]

[我试试看。]

[总之先试试。]

我站起身,

[这事保密,别让外人知道。]

[明白。等事情办完,我们再好好叙叙旧。]

走出酒馆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我站在门口点了支烟,想起伊芙吞铳时的画面。

脑子里,米娅最后看我的眼神与那画面重叠在一起。

当年我辜负了自己的女儿,现在却在为另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操心。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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