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否将你比作雪中的种子,

在冬日寒冷的怀抱中依然生长?

你更美丽,更坚强,更充满生机,

胜过夏日盛开的任何花朵。

...伊芙。

能在冬天发芽,顶破厚雪,像是书里才存在的真真正正的勇者。我向往这样的人。

她是那种人,那种敢于把树枝当做利刃挥向不公的人。

那种伤口再痛,也不会掉一滴泪的不服输的人。

那种把温柔裹在铁壳中,喜欢漫不经心走在最前面的人。

记得有一次,她带着我翻过花园那面墙,去看热闹的集市,结果却在巷子看见了正被大孩子们砸的满身是血的流浪狗。

我害怕地想要拉着她赶快跑走,而她却跑向那群人,用裹着石头的布袋和他们打了起来。

护住了流浪狗,结果被打的鼻青脸肿。

而我双腿发抖,直到这一切结束才敢跑过去,虚情假意地问着她怎么样了。

我是个胆小鬼。

而她不是。

她啊...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我比出了象征胜利的剪刀手,另一只手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纸钞。

[赢了。]

她笑着说,

[那帮杂种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钱怎么弄丢的,这些钱够咱们在集市上玩个够了。]

后来,买到的炖菜,她分给了流浪狗一半。

她跑起来很快,拉着我的手在集市里穿行,我就像个风筝一样被拖着跑。她常常去面包摊一类的地方借走一两块面包去吃,她说她跑得快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跑得慢会出问题的。

她也经常从花园那边的墙翻进来,到我家里借东西。

一般是餐具,银子做的。

我不介意,我跟父母说过贫民窟的事,她们全然不理,他们只想着教我礼仪,跳舞,还有帮我选一户好人家来联姻。

我第一次碰到她,是在后厨。

那阵子我在学体态一类的东西,老师不肯让我吃饱,我是悄悄去的,想要偷吃些。

她和我的目标有一定相同的地方,她也是偷吃来的,顺便借些东西。我们两个在那时候就达成了奇怪的约定。

银制餐具不好拿,但面包那些吃食好拿。

我来喊进贼了,她来带着吃食先逃出去,然后我趁着家里佣人不在多藏些放到花园那边,和她隔着栏杆来换。

我不少杂书也是从她那边拿来的。

她住的地方有黑市,书一类的自然也是有的,听闻那是个什么东西都有的神奇地方,她从不肯带我去看,说那边脏。

她也识字,听说是她妈妈教的,我家长辈说贫民窟都是大字不识的贱民,这些我一个字都不认同。

伊芙带我去过麦田,我见过他们抡锄头耕地,皮肤晒得黝黑褶皱,汗水打湿整件衣服。但我从没见过我家长辈做过类似的事情。

我见过所谓“贱民”吃不饱饭,但没见过长辈们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干净过。

我讨厌这个地方。

而她陪我走了。

伊芙跑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现在,我害得她再也跑不动了。

我坐在旅店的床边,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把脸埋进了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几朵从轮椅上摘下来的花。

她就在我隔壁,但我没什么勇气去见她。

好笑吧...想要被她责怪,好好地被骂一顿,又害怕这种事,唯独不想被她讨厌。

赎罪的话,应该是最想做的。

但是怎么样才能弥补呢...

勇者什么的怎么样都好,她能好起来的话,怎么样都好。

[看起来不大顺利啊。]

这时,兰德叔叔推门走进来了,带着有些呛人的烟味。

[那个小鬼跟我说了,她对你没什么怨言的,你安心些她反倒会舒服点。]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还好吗?]

[半夜会被吓醒,提到狼什么的胃口就不好,也就这些了,我觉得还不错,比我见过的人好多了。]

兰德叔叔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忧虑。

[你要知道,贫民窟很少有这种孩子,只要有,就不会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你自责是人之常情,但你得明白,这不是你的错。伊芙她选择了自己的路,她选择了保护你。]

他说着翘起了腿,叼着烟斗,手在口袋里面翻腾着火机:

[猜猜看,她牺牲了双腿还你活下来,却发现你要为她自责一辈子...要我说啊,做你想做的就是,尊重她的意思。等她状态稳定点,我带你去东边落流星的地方凑凑运气,顺便敲你爸妈点钱,然后把你送回去。]

说罢,点上烟斗,转身离去。

...嘛,其实大叔是个好人,这次也多亏了他。

说东边啊...试着成为勇者,

的确是目标没错。

但是啊...连朋友都救不了。

勇者什么的,我也没那个能力承担吧。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

我站起身,决定去见伊芙,尽管我还是没想好说些什么。

我推开门,走进了隔壁的房间。伊芙正坐在窗边,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我轻轻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伊芙,]

我轻声说,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说话,但我必须告诉你,我...]

[别说了,木头脑袋...]

伊芙打断了我,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看得出来,赶快走就是了。]

她扭头看向我,惨白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比起的那个象征胜利的剪刀手在微微颤抖,眼睛是浑浊的橙,连月光都照不透。

[我还没输呢,笨死了。]

她假笑着,说到。

也许去散散心,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

[要去散心嘛?]

[没兴趣啊,困了。]

[那晚安,明早见。]

[嗯,明早见。]

...

这是我见她第一次,故意装笑给人看。

夜深了,街道上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一个我之前从未涉足的地方。

黑市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的灯光昏暗,人们的面孔在摇曳的火光模糊得分不清。

摊位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从古董兵器到走私的香料,再到一些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草味和一些我分辨不出的气味。

伊芙之前生活的地方...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这么想,她似乎都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呢,就这样了...

唉。

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女士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她。她的眼睛像深海中的宝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小姑娘,你在烦恼呢...我猜猜,你是在担心朋友~]

[...!?]

[这个朋友呢~大概~腿出了些问题,走不了路呢~?]

[你怎么知道的?]

[首先,我是占卜师~只要我想,就没有我无法得知的事情~其次~]

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仿佛看穿了我所有的心思:

[啊哈哈,我是占卜师没错啦,但可没那么神。]

紧接着,她那玄之又玄的气质又突然消失了,翘着嘴角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是那个谁嘛,早上推着另一个小姑娘满大街跑的神经病嘛~我看到啦,看你愁眉苦脸的就这么猜了。]

[神...神经病...]

果然做过火了...哈。

我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好吧,你猜对了。]

我承认道,

[我是在担心我的朋友伊芙。]

占卜师点了点头:

[呐呐呐,你带钱了嘛?]

我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硬币。

[我只有这些。]

[好!很好呐!]

她眼睛冒光似的,一把将我手里的硬币抓走塞进口袋,另一只手从腰包迅速的掏出一叠卡片:

[事已至此,先打牌吧!]

[...哈?]

占卜师神秘兮兮地将卡牌在地面上铺开,每张卡牌都背朝上,让人无法窥视其内容。

[现在,我们开始。]

占卜师轻声说道。

我们轮流掷骰子,每次掷出的结果都决定着下一张卡牌的放置。随着骰子的滚动,我的心情也愈发紧张。骰子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一次掷骰子,我掷出了一个三。占卜师点了点头,从牌堆中抽出一张卡牌,放在了桌子的中央。接着,她示意我也放一张卡。我们继续掷骰子,骰子的点数不断变化,卡牌也一张张地被放置在桌面上,直到——

第六次,骰子再次掷出了三。占卜师停下了手,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时候到了。]

她低声说道,然后示意我停止掷骰子。

我们开始翻转卡牌。首先出现的是三张人类卡,分别代表着艾莉卡、兰德大叔,还有我自己。

接着是树林卡,描绘着茂密森林的景象。

随后是群狼卡,上面画着凶猛的狼群。

事件卡上写着“遇袭”,目的卡则是“力量”。

结果卡上,赫然写着“受挫”。

这些卡牌组合在一起,几乎完美地重现了伊芙双腿被狼咬伤的场景。

[不可思议...真的假的?]

[别急,没完事呐~]

然而,场上还有几张卡牌我们并未翻开。

一张恶魔卡,还有一张魔法事件卡,上面描绘着一道神秘的光环。

还有两张卡牌,一张目的卡上写着“拦截”,另一张结果卡上写着“成功”。

占卜师凝视着这些卡牌,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恶魔卡和魔法事件卡,以及这“拦截”和“成功”的目的与结果,说明有人在暗中惹事呐...有个坏家伙拦截你们的目的成功了呢。]

[那...那应该怎么办!]

[别急别急~咱是收钱办事的~只要钱给到位,未来我也能改上一二~]

...总感觉遇到了不得了的人。

[怎么,不信?]

[是有些被吓到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占卜到这个程度...]

[有钱就都好说,关于破局之法嘛...有很多,但我看你这么忧愁,想必是喜欢直接些的,我这儿有个稀罕东西~不便宜,但包管用~]

她说罢,没等我答复,将一张小小的地图塞进了我的手里,那是黑市的地图,上面角落处的小屋被圈了红色的圆。

[降星地流星的碎片,稀罕货,一定程度上实现愿望的好东西~可惜邪念的愿望它不接受,至于价钱~没七十金就别找过来,除非你有别的事。]

我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握着地图的手微微发抖,原因有很多,主要是激动吧。

现如今,

手中的这可不是普通的地图...

而是让冬日的种子,再度破雪而萌发的一缕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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