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呆滞而空洞,仿佛完全看不到眼前的纪寒和杜青岚,只是沉浸在某个虚幻而遥远的世界里。
而她的声音,却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陛下......陛下,奴婢没用,奴婢没能保护好您......”
她颤声低语,带着一种不堪重负的绝望感,好似琴弦断开,凌乱而破碎。
“雪儿?”
纪寒愣了愣,试探着伸手想要扶起她,却被杜青岚拦下。
杜青岚好不容易压下那丝尴尬,开口解释道:“陛下,她身处红尘中。”
“红尘?”
纪寒一怔,皱眉看向陆雪儿,她此刻双目失神,像是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纪寒的呼唤毫无反应。
“这是老臣施展的一点小手段,能引出人心中最复杂,藏得最深的执念。”
杜青岚轻咳了两声,压低了嗓音,随后缓缓说道,“只是没想到她的执念,竟是……”
纪寒还没反应过来,陆雪儿突然发出一声悲痛的呜咽,紧接着,她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绝望,“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如果我能突破九品宗师境,就不会......就不会失去您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被泪水模糊,却映满了无边的痛苦。
“陛下!”她突然大喊一声,声音尖锐而嘶哑,像是撕裂了夜幕的哭嚎,“您不要走啊!不要离开雪儿......不要死......”
她的哭声让纪寒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小觑了陆雪儿的忠心程度。
“好了好了,雪儿,你看一眼朕,朕好好的站在这儿呢!”
他张了张嘴,可无论怎么喊,陆雪儿都像听不见一样,只是跪在那里,双手虚空地伸向前方,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她的眼中,那片虚无的幻境慢慢变得清晰。
风雪如幕,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苍白的寂静之中。
漫天的雪花簌簌而下,仿佛无穷无尽般从天际倾泻,冻结了每一寸空气,寒风呼啸,带着尖利的嘶鸣,卷起积雪如银龙盘旋,砸在窗棂和屋檐上,发出“砰砰”的低响。
她看到了讲习殿外,大雪纷飞,漫天的白雪覆盖了整座皇宫,而纪寒就躺在那雪地之中,眉眼如画,却再也不会睁开。
鲜血顺着他的胸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雪,像是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妖艳又刺目。
而她跪在那里,抱着少年的尸体,悲痛欲绝,却无能为力。
“陛下......等等奴婢,奴婢这就来陪你......”
陆雪儿喃喃低语,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滑落。
风雪拍打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但她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僵硬地守护在纪寒的身侧。
她的发丝早已湿透,风雪将它压在脸颊上,冻得僵硬如同枯草。
她的双手也因寒冷而不自觉地颤抖,却依然死死地搂着纪寒,仿佛只要一松手,这片天地便会将他彻底吞没。
而此刻幻境外,陆雪儿的身上、发梢竟悄然爬满了冰霜,她的嘴唇呈现青紫之色,面颊苍白,好似快要冻结成了一座冰雕般。
纪寒与杜青岚两人脸色同时大变,还不等纪寒开口,杜青岚便说道。
“没想到她竟已心生死志,被执念占据了主导。”
说完,她叹了口气,抬手轻轻一挥。
一道无形的气息从她的指尖散开,如清晨的微风,拂过陆雪儿的身影。
陆雪儿的身躯微微一震,呆滞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焦距。
“陛下?”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像是还未从梦境中完全脱离,发梢仍挂满了冰霜,眼中依旧带着浓浓的悲切。
纪寒见她终于回过神来,心底那一口气总算松了下去。
他抿了抿嘴,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雪儿,你刚刚吓死朕了,朕可还没死呢,也没打算死得那么早!”
陆雪儿怔愣了许久,忽然低下头,肩膀轻轻颤抖。
半晌,她哽咽着道:“陛下,奴婢......奴婢还以为.....”
纪寒见她情绪还未完全平复,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替她扫去霜雪,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行了行了,别哭了。”
“朕还活着呢,你再哭下去,若是被人听到就糟了。”
陆雪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纪寒,眼底却多了几分坚毅的光:“陛下,奴婢发誓,绝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哪怕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就免了吧,朕可没打算让你去送死。”
纪寒无奈揉了揉眉心,话音一顿,转头看向杜青岚,“夫子,这‘红尘’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让人变成这样?”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还是想从杜青岚的口中听到真正的答案。
杜青岚缓缓走到纪寒身旁,目光在陆雪儿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向纪寒,声音低沉而清晰。
“陛下,您方才所见,便是‘红尘’的真意。”
她垂眸,袖口微微抬起,将手放在桌案边缘,声音平静,却隐隐带着一丝苍凉。
“红尘二字,听起来似乎柔情似水,可其真正的意义,却关乎世人经历的苦难。”
“红尘如镜,能映照出人心深处最无法割舍的记忆和愿望,每一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红尘,遗憾、执念,亦或是过往与仇恨。”
她话语声微顿,指尖轻轻掠过桌案上的烛台,微弱的火光在她的指间摇曳,好似是她执起了焰火。
“这......是幻术,还是法术?”
纪寒望着她指尖上的那一簇火苗,目光惊愕。
“它不是幻术,也并非真正的术法。红尘,源于人心,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渴望。”杜青岚摇了摇头,解释道。
纪寒听得微微一怔,看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陆雪儿。见她面色苍白,泪痕未干,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纪寒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却又差不了太多。
“虽然只是些江湖把式,但却不需要多高的武学天赋,不知陛下可愿收下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