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巧的很……你不会是刚好路过？”
那自然不是。苏晚天应了一声，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脑袋，然后走入巷中。姿态随意、靠着墙壁的东方月抬头看来，虽然没有其他额外的动作，但隐隐之间能看出她似乎并没有上次那么“生气”。
巧……难道她也是刚刚才过来这里，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联系她吗？
他尚在思考，就听到东方月开口道：
“你应该从那个……咳，小矮子那里听说了吧，我是夜尽天明的人，还跑过来找我？胆子倒是不小。”
“虽只有两面之缘，但在下仍能看出东方姑娘慧质兰心，自然。”苏晚天随口恭维了一句，然后认真说道，“在下此番前来，是想知道东方姑娘是否知道城外那大妖的底细？它姓甚名谁，又在《大妖传》中排名第几？是被认为已死的某位，还是活着的那几位之一？”
“……不错，我知道。”
几次下来，荀秋也克服了那种在熟人面前装模作样的羞耻感，维持着不近人情的样子，语气冷漠地说道：
“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若有在下力所能及之事，任凭驱使。只要不违背在下为人处世的原则。”苏晚天对她的回应早有预料。
闻言，荀秋却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语气莫名地说道：
“你？帮我做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晚天也不在意她言语间潜在的对自己的轻视，拱手说道：
“在下自知力微言轻，但除此之外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交换这个答案了，若是东方姑娘拒绝，那……”
“我正好有事要你去做。”荀秋打断了他的话，“姜家，你知道在哪吧？”
“姜家？在下自然是知道的。”苏晚天迟疑道，“东方姑娘你找姜家做什么？如果是想要对他们不利的话……”
“放心。”荀秋勾起嘴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只需要带我进去走一遭就好，你是太玄宗的弟子吧？总不会缺少上门拜访的理由。”
拍肩膀是个相当轻佻的动作，尤其是放在不熟的人身上，清冷出尘的东方月瞬间变得如此不拘小节，不免让苏晚天呆愣了那么一个瞬间。但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并不觉得这中间有哪里不对。
俗话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虽然修士行走世间比之普通人少了诸多麻烦，但总免不了与人交往，而真正不近人情的人是胜任不了这种事情的。
真正清冷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子也许不单单存在于幻想之中，但显然也不会出现在行走江湖的女修群体中，只会是太玄宗主云素衣那样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的离群索居者……而哪怕如此，云素衣其实也很难和前面那两个形容词扯上关系。
“我也许有去拜访姜家的理由。”苏晚天摸了摸腰间，白瑾的紫绶司律腰牌没被对方收回，他因此仍然能获得许多方便，“但要用什么理由带上东方姑娘你呢？你戴着面具，一看就很可疑……”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东方月抬起手，取下了脸上的银质面具。这是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下意识停了动作，看向了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其后的脸庞——那是一张即使摘去面具，让因为未知而产生的美好幻想消失后，也不令人感到丝毫失望的精致面容。
苏晚天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譬如“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等诗句，也譬如新月的皎洁清辉，树梢的如花白雪等如有实质的清雅之景，然而这一切又很快淡了下去，种种印象都被取代，眼中只剩下了近在眼前的面容。
华丽的银白长发洒落，披在身后，东方月那缺乏血色的脸看上去虚弱不堪，却带着令人难以忘记的神采，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她整个人似乎都是白的，却唯独穿了一身黑衣……果真人如其名，皎若云间月。
苏晚天一时间竟是说不出半点话来。
“我也可以摘面具。”右手将银白发丝撩到耳后，荀秋没有察觉他的心念浮动，“怎么样，这样就可以跟着你进去了吧？嗯……？”
她凑近过来，萦绕周身的冰冷寒气一并袭来，回过神来的苏晚天下意识连退了好几步，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就说出了答应的话。
“当……当然可以。”
荀秋不觉有他，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古怪，身体紧绷，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到时候你便说我是你师妹，相信姜家也没那个能力将太玄宗上下查个究竟……怎么？你担心你那真师妹听说了，回头揍你吗？”
苏晚天扯出一丝微笑：
“也许吧。”
“放心，她不会知道的。”荀秋轻松地说道。
……
仇杀案让姜家府邸略显混乱，然而最基本的人员运行总不会出现纰漏，苏晚天很快就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带着展露出真实面容的东方月到了府邸门口，对着门卫迎了上去。
“在下乃是协助仙盟办案的太玄宗弟子苏晚天，这位是……门中师妹，有要紧事前来告知，劳烦通报一声。”
说着，苏晚天递出了腰牌，门卫检查了一下，发现不似作假，而近期确实常有仙盟司律过来拜访，更何况此人自称太玄宗弟子，于是不敢怠慢，连忙放了两人进去。
踏入府中，很快就有下人过来带着两人到了姜家家主的书房内，其内布置得古色古香，不知是木材还是熏香的清香弥漫，仅仅闻到就让人感觉头目清明，身体清爽通透，连真气的运行和壮大都加快了几分。
姜家家主是个儒雅的中年人，身着一身白袍坐在长案之后，两人进来时，他不可避免地多看了几眼荀秋，视线并不让人讨厌，而且很快就收了回去。
“太玄宗弟子果然不同凡响。”他平平淡淡地客套了一句，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正题，“不知上门而来，有什么要紧事告知？莫非仙盟那边已查出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