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怕死是什么说出来很羞耻的事情,因为怕死而去寻找活命方法同样如此。正如她说的那样,人之常情罢了,哪怕是圣人也很难因此指责别人什么,完全无法让人生出多少恶感……倒不如说,从小到大,她很少会讨厌什么人。
基本只有半年前那个身上藏了两只蛊虫的家伙和那头追杀过她和苏晚天的妖兽,当然,还有杀了自己全家的仇人。
堪堪三人而已。
“呵呵,当然是人之常情,但是挡了我的路,总得想办法排除才是。”千面郎君也不至于流露出那种三流反派一样的气急败坏表情,“那可是长生之谜,难道就这种程度的阻碍就要放弃吗?那我还修个什么仙,早点找个石头撞死吧。”
他明显没有放弃的意思,荀秋也不好多说什么。“千面郎君”心里应当有些把握,毕竟有坚定的求道之心是一回事,没脑子的对着两个大宗师莽上去送死是另一回事,假如事情无法挽回,他肯定会抽身离开的。
与此同时,“千面郎君”却是话锋一转,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东方月道:
“你是怎么知道大知客僧来到城中的?难不成今天亲自见了他一面,逃出了一条性命?”
荀秋声音冷淡:
“随你去猜。”
“我倒是想猜。”千面郎君哼了一声,“就算同为组织成员,也记得不要透露出这种能让我找到你真实身份的情报,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难道不是你不愿意跑去千松寺,当着大知客僧的面找死?”荀秋讽刺了一句。
“随你去猜。”千面郎君学着她的样子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东方月坐了下来,一点反应没有,就那么看着自己,颇有一种你再不说话我就打到你说话的风采……不至于因此心虚,但自己目前这个处境,没了帮手确实不行,“千面郎君”补充道:
“如果你还要在城内停留的话,不如再去帮我办点事,不让你白跑,你那无名书练着应该挺费劲吧?我给你一本也许能派上用场的功法,如何?”
“先给我。”
“好。”
“千面郎君”也不拖沓,直接拿出了一本白色封皮的功法:
“这是《炼心诀》,名字很烂大街,世界上叫这个名字的功法没一百本也有九十本,但这个是我自己创造的,不算大路货。”
确实大路货,后山幽前辈创造的功法好像也叫《炼心诀》来着。
荀秋伸手接过,随便翻看了两眼就将其收起,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什么用?”
“修成之后,能让你看到他人的记忆。”千面郎君说道,“肯定比不上他心通、宿命通那种货真价实的神通,但对我们这种修士来说也算是实用功法了,你看到的记忆主人境界越高、经历越曲折,锻炼心性的效果也越强。限制也有一些,需要对方完全放开心神,基本只能对至交好友或者刚死的人用。”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用……荀秋沉吟片刻,点头道:
“说吧,要我去做什么事。”
“千面郎君”摸了摸下巴:
“事先问一句,你大概第几境?太危险的任务我可不能安排给你,不然‘精卫’事后肯定要撕了我。”
他只得到了东方月不近人情的回答:
“关心好你自己就是。”
“呵呵……是这样,我需要你暂时引开城内正道的注意力,当然,不需要你直面两位大宗师,只要制造出一个时机,让我去姜家偷出一件东西就是。”
“什么东西?”
“姜家祖传仙器,‘造化无缺’。”
……
在仙盟内停留了几刻钟,苏晚天终于见到了不知为何外出一天的太上长老,对方仍然是中年人模样的伪装,身边跟着白瑾,后者有些风尘仆仆,仿佛刚刚从野外回来,来不及换掉一身衣物。
两人看到了在门口等待的苏晚天,没有多言,由白瑾带路,到了他的签事房内,合上了门。
白瑾首先开口解释了下他们外出一日有余的原因,虽然这种事情肯定是由太上长老做主,但长老给弟子解释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只不过太玄宗没这规矩就是了。他抢先开口,太上长老也乐得清闲。
“苏兄,我与云真人昨日联络了大司律。”白瑾黑白混杂的头发蒙了一层灰,看起来和老年人的发色无异,他神色略带疲惫地说道,“大司律恰好正在中洲,昨日午时便来了永安城,我与云真人出城迎接,却偶然遇到了贼人袭击……”
“贼人袭击?”苏晚天一脸愕然。
什么人这么想死,袭击太上长老云瀚加上仙盟大司律?魔教教主吗?
白瑾脸色凝重:
“那贼人是个从未见过面,也未被地榜列出的神秘高手,修为惊人刀法刀意刚猛无俦,而且似乎对妖族有压制之效,偷袭一刀便重伤了大司律。若非云前辈及时出手,重伤、逼退了贼人,怕是要酿成惨剧……我们星夜兼程将大司律送回道源,这才耽误了时间,如今才返回城中。”
“道源”就是仙盟总部所在,乃是一片由纯粹灵气凝聚而成的湖泊,仙盟盟主季名越晋升上三境后,就将仙盟总部定在了此处,距今已有两三百年时光。
持刀的强者,偷袭一刀?苏晚天心中升起猜测,说道:
“那人莫非还身缠黑气,状似幽魂?”
“你怎么知道?”白瑾一愣。
“说来话长,恒空寺的大知客僧也来了永安城……”苏晚天简略地解释了一遍。
闻言,太上长老和白瑾原本略有些紧绷的表情都放松了不少,大司律被突然出现的神秘高手一刀重伤,这种离谱事情难免让人心中生出不安情绪,而大知客僧的到来则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人再无半点忧虑。
“那贼人竟是仇杀案的凶手吗……幸好我抓准时机重伤了他。”太上长老说道,“晚天,你接下来莫要再冒险了,和秋儿一起在城内逛逛便是。我去千松寺与大知客僧一叙,明日便了结此事。”
苏晚天自无不可,又聊了几句,就独自离开了仙盟。
这件事要结束了……事实似乎如此,但一种莫名的忧心和警惕萦绕心头,那是一种让人觉得自己是否忽略或没有掌握某些重点,以至于局势向无可挽回地步狂奔的难受感觉,于是,苏晚天便难以如此去想。
他突然一改返回客栈的脚步,径直去了玉海龙的小院……准确的说,是小院附近的某条巷子。
他和东方月相遇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