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似乎是冷水当头浇下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痛苦哀嚎。

这让本还是昏昏沉沉的阿七瞬间惊醒。

侵染视线的,是极度昏暗的密闭空间,木头制作的架子染着陈年血污,上头都已经发黑,却还勉强着自己撑起一套套刑具。

本就是个娃娃的阿七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只是小女孩早早出来闯荡,心性远比相同年纪的孩子要更加成熟,这才忍住没尖叫出声。

她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极为肮脏的牢房里,充当床垫的堆积茅草都已经发霉变质,难以言喻的恶臭从中不断渗出。

阿七的牢房在最角落,而与其毗邻的监牢则是空了出来,她的邻居在第三间。

只是在阿七看来,那平日里非常照顾自己的李叔叔这会儿鼻青脸肿,呼吸也特别微弱,显然是遭了毒打。

似乎是感受到了阿七担心的目光。

李叔叔艰难抬起头,看向阿七,很是牵强地挤了个笑脸出来:“……没事……你李叔身子硬朗着呢……”

啊!!!

尖叫声顷刻打断了这两人的隔间聊天。

阿七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道染血白衣阴沉着脸从旁边走出来,他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嘴巴里还振振有词:“一群邪教的拥趸,嘴巴还死硬,是怎么都不肯说啊。”

趁着微弱的火光,阿七瞧见这人的额头位置有一道类似月亮的花纹。

察觉到注视的眼光。

他愤然转身,却见角落牢房里的女孩在地上躺得笔直,男人打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自顾自地离开了这里。

“呼呼呼呼……”

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

阿七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连忙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死里逃生的惊险让她的呼吸变得颇为急促。

只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次没给阿七伪装自己的时间,有两个人又结伴从走廊那边缓缓走来。

为首的那个人阿七见过,正是不久前被她方觉哥哥剥光了丢出雀魂楼的箫一言。

至于他身边那个人,应该是哪个不知名的跟班,是不重要的小角色。

可最让阿七牵肠挂肚的,是被那个跟班随手丢进牢房里的秦阿姨。

她遍体鳞伤,就连呼吸都已经弱到无法察觉,双眼血肿,似乎连睁开都做不到了。

“呵呵,方觉啊方觉,谁让你不乖乖听话呢?”

箫一言看着一列牢房里的老幼病残,狞笑出声,脸上表情满是病态。

“你对我的羞辱,我要百倍千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跟我箫一言斗,你有这实力么?”

“少爷,这真的好么?”

且当箫一言正大肆狂笑之时,一旁丢下秦阿姨的跟班突然开口道:“要是被刚刚那高手发现,知道我们诬陷雀魂楼是邪教组织的话……”

“你傻吗你?”

箫一言抬手就是一记叩指砸在那人头顶,冷笑道:

“我有的是钱,也多的是人,这个谎话简直就是随便圆。更别说那家伙哪是什么高手,充其量就是个愣头青,一听是邪教屁颠屁颠就跑来给我效命了,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畜生,有那么难对付么?”

说完。

箫一言来到阿七的牢房前,隔着木门看那故技重施,躺在茅草堆上装死的女孩,用脚踹了踹大门:“喂,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你这妮子生得好看,要不要来给我当婢女啊?这样就不用睡在这个烂泥堆里了。”

明明按照身份地位来说。

眼前这家伙其实应该跟方觉哥哥差不多才对。

可为什么他这么欠打呢?

眼见被识破伪装,阿七索性睁开眼,径直爬起来向着箫一言吐了口口水:

“谁要跟你啊,绑架犯!恶心虫!”

被当头一顿骂的箫一言瞪大双眼:“嗨呀,你这贱狗,居然敢骂我?!”

他右手透过门缝直接伸进去想要抓住阿七,却被后者反过来一把狠狠地咬在前臂上。

“啊!!”

女孩用力可没轻没重,咬下去就拼了命使劲,不一会儿,竟然真的给箫一言手臂撕下一块肉来。

箫一言吃痛,反手便是一巴掌打在阿七脸上,将其直接扇到了地上去。

匆忙爬起来的阿七将嘴里的血肉模糊直接吐到一边,恶狠狠地瞪了箫一言一眼。

箫少看着手上伤口,顿时对女生恨得咬牙切齿:“好啊你,居然敢伤我!你等死吧你!你等我包扎完看我怎么弄死你!”

说着,他急忙撑着血流如注的右臂往出口跑去。

见证这一幕的李叔叔强撑着身上伤痛,咧了咧嘴,说道:“阿七……你这有些太冲动了……”

阿七自然知道李叔叔指的是自己不该这么刺激箫一言的。

不过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小手一翻,一把钥匙就这么神奇地出现在女孩手中。

“你什么时候……”

“李叔,我来雀魂楼之前,可是个小扒手呢。”

阿七冲着李叔笑了笑,只是已经血红一片的嘴巴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惨烈。

她很利落地给自己打开了门,刚准备将同行的叔叔阿姨们也一同放出来之时,一旁仅仅是吊着一口气的秦阿姨却犹如回光返照般抓住了阿七的手。

她冲着阿七摇了摇头,很快便没了力气,连手都一并垂落到地上。

“秦姨……”

很小就出来的阿七当然知道什么是死亡。

眼看着平日里活泼开朗的阿姨就这么消逝在自己眼前,阿七心里堵得慌,有温热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阿七……你自己先走,别理我们……”

关键时刻,还是李叔叔扬声说道:“你是我们的希望,一定要活着出去找到楼主,把这儿的事情告诉他……”

“我们会给你打掩护的……”

说的我们。

可这会儿牢笼里还有意识能够说话的,也就只有李叔叔一个人了。

宗门修行者对于普通人的降维打击,随便挥挥手都是巨大的威胁。

形势所逼。

阿七没敢多停留,只是轻轻地扫了扫秦阿姨那凌乱的头发,便噙着泪光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往出口跑去。

看着阿七离去的背影。

李叔叔这才将一直压抑的咳嗽全都释放出来。

低头看去,已经满地鲜血。

男人无所谓地擦了擦嘴,眼神中已经充满决绝死志。

步出地笼的刹那。

阿七闷头便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不一会儿,刚刚被咬掉一块肉的箫一言也提着砍刀回到了入口处,他骂骂咧咧地走下楼梯,那阵仗显然是要吃人。

阿七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地牢,满心愤恨却又无可奈何,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女孩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恰在此时,一抹猩红在其手臂上犹如昙花瞬间绽放,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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