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永安城内最大的寺庙，此处香火鼎盛，往来者除了凡人，连修士都不在少数，各种五花十色的装扮混在一起，荀秋和苏晚天两个理论上算是道士的家伙都显得不那么突出。

太玄宗虽说是玄门正统，但形象、地位反而更接近纯粹仙道宗门，对门下弟子的约束极少，道袍也不必时时穿戴，和十二宗中另一门“真武派”差距极大，以至于出门在外，苏晚天和荀秋很少会被旁人称呼为“道长”。

但千松寺的知客僧显然不至于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两人刚刚踏入寺门，一位灰袍僧人就迎了上来，一声“阿弥陀佛”之后，略显耿直地问道：

“不知太玄宗两位道长所来为何事？”

他修为三境上下，属于修仙界平均水准，远弱于正常的大宗弟子，但也能在凡间得一声“高僧”的赞誉，苏晚天没有怠慢，拱手道：

“我二人受仙盟之托，师门嘱咐，为近日那命案而来，劳烦法师向住持通报一声。”

知客僧连忙回礼：

“原是为了那件事而来，我家住持早有交代，他此刻就在院内偏殿，两位道长随我来便是。”

永安城内发生的仇杀案自然不可能只牵连了姜氏族员，根据卷宗内所说，第一个死者其实是挂单在千松寺的一位野狐禅，他在千松寺停留数月，却在一个月前的夜晚被凶手杀害。此事惊动了寺内住持，他一番查探后就将事情报给了仙盟，只不过没有引起太大注意，直到后来姜家族人遇害，姜氏的大宗师直接上了仙盟的门，这事才真正引起重视。

出家人慈悲为怀，千松寺在那之后就一直对仙盟采取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不管什么时候上门来找都乐意奉陪，只不过那神秘的凶手下手无情不说，修为和警觉性也不低，哪怕姜家的大宗师出手都找不到什么痕迹线索，更何况千松寺住持？虽有七境修为，底蕴深厚，真气如海，但对于世家大派来说只能算中游，事先又毫无防备，事后能总结出多少线索？

是以仙盟司律问过情况后就很少再来，不是不上心，主要是真没头绪，反复几次检查和询问，除了“背后偷袭”“一刀毙命”“偿命血书”等明显特征外，再无线索。

苏晚天和荀秋看过卷宗，如今过来询问细节详情，也只是抱着重新确认一遍，万一有发现的心态而已，没指望能获得什么关键情报。

千松寺住持身着红金色袈裟，手持锡杖，在偏殿内见过了两人。

“阿弥陀佛，贫僧永净，见过两位道长。”永净住持行了个礼，和苏晚天荀秋分别坐下，“两位道长是为了平慧禅师被杀一事而来？此事竟传到了贵宗那里，倒是贫僧所料未及，若有两位道长相助，相信能早日揪出真凶，还世人一个公道。”

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自己的修为，苏晚天自然不会把这种客套话当真：

“在下力微言轻，尽人事罢了。”

永净住持未做回应，看了一眼荀秋，心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说道：

“两位道长却是来的巧，贫僧今早刚刚得到一条线索，要派僧人去寻仙盟司律，没想到两位就上了门。”

“嗯？”苏晚天一愣，忙问道，“是什么线索？”

“关于平慧禅师。”永净思量片刻道，“此前司律问起时，我曾言平慧禅师佛性深厚，浑身全无血气业力缠绕，断不可能做出杀生斩人之事，所以那‘血债血偿’的字条，无人当真，不过是凶手掩人耳目的把戏。”

“现在发现不是这样，那平慧其实也不是好东西？”荀秋问道。

“阿弥陀佛。”永净住持脸色未有变化，低声道，“平慧禅师过去乃是外道中人，确乎伤了不少无辜者的性命，说不是好人，确实如此，但他之后潜心向佛，修身养性，弥补了自己过去造成的诸多恶果，这位道长……也罢，以命抵命自是世间常理，相信平慧禅师也不会有所怨言。”

苏晚天把握住了重点：

“敢问住持，平慧禅师的过去是从何得知？莫非那凶人再度上门，亲口所说？”

“非也。”

永净住持看了眼厢房位置：

“此事乃是挂单在寺内的大知客僧用‘宿命通’得知。”

“大知客僧？”荀秋有些耳熟。

“宿命通？”苏晚天略有震撼，“可是佛门六神通之一的宿命通？”

“正是。”永净住持微微点头。

荀秋也想起来了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前日的弈天阁门前，这个名字乃是地榜前十，和自家太上长老同等的至人境大宗师！

其人乃是十二宗之一“恒空寺”的大宗师之一，俗名和法号不得而知，只是被世人称为“大知客僧”，传说其甚至已有五千岁之寿，乃是如今修仙界实打实的辈分最高者！

他竟然也来了永安城？

是恰好过路？还是与“千面郎君”一样，冲着妖月而来？他从哪里知道妖月现身的，太上长老那边也只知道这里有大妖现世而已……荀秋一瞬间想了很多，脸上露出了和苏晚天相差无几的震惊表情。

永净禅师并没有人前显圣的喜好，更没有替别人人前显圣的兴趣，诵念了一声佛号，便说道：

“两位道长若是想要知晓更多细节，不妨去寻大知客僧，他修得了天眼通、漏尽通与宿命通，德性高深非贫僧能及，想来不会拒绝两位。”

从震惊中恢复，身为太玄宗弟子，苏晚天不会因为一个和自家太上长老差不多的人物而被震撼心神，闻言，带着荀秋离开，跟随着一位知客僧到了厢房，在一处普普通通的房间内见到了“大知客僧”。

走入房门，苏晚天就有些愣住了。

房间内只有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僧，他年岁极大，四肢枯槁，瞳孔混浊，盘腿坐在房间正中，浑身上下都透出衰老、枯朽之感，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这就是地榜前列的大宗师，恒空寺的大知客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