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天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突然愣住了。

他开始回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在去走访调查的路上被绑到了小巷里，和凶案嫌疑人兼任临时绑匪“相谈甚欢”，自顾自地替对方摆脱了嫌疑，然后从她那里拿到了线索，最后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算莫名其妙。

虽然听着离谱，但东方月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嫌疑不是吗，太上长老一眼就看出了真凶其实是妖物，之所以还称呼东方月为嫌疑人，主要是没有其他线索，但这一点也在刚才被推翻了，而身为散修且没有表现出直观恶意的东方月没有任何需要被调查、提防的理由……所以，自己本质上是被热心路人提供了一条线索，然后留了个联系方式而已。

这不算什么，非常合理。

苏晚天走出小巷，看了眼天色，已近黄昏。

恪尽职守的挂印司律们仍然围着小院，没让任何人进去，仙盟那边的仵作下午就已经将玉海龙的尸体带走验尸了，虽然未必能查出来些什么，但总是要查一查的。

他找了位有些空闲的司律，让对方跟自己到了仙盟分部一趟，打算将从东方月那里得到的线索告诉太上长老，但却得到了他和云瀚外出未归的消息，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作罢。

又等了外出的荀秋一会，直到天色黑下来，苏晚天才回到客栈。也许是跟仙盟那边的交涉非常耗费时间的缘故，太上长老云瀚仍然未归，他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因此产生类似于不安、心虚、茫然等负面情绪，毕竟出来前太上长老就说了这一趟算是历练，必然不可能跟个保姆一样在旁边保驾护航。

那些涉及到大宗师、大妖之间可能会打生打死的事情有长辈去做，但他们显然不可能连小事也事事亲为。

出于习惯，他去隔壁荀秋房间看了看，本想着她大概还没回来，但只是敲了一下，房门就应声而开。

苏晚天愣了愣神，探头向里面看去。

然后看到了盘腿坐在地上，吐纳灵气，正在修行的荀秋。

啪嗒。

他关上门，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疑惑之色，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过了那么两三秒，他又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画面映入眼中，只是仍然和刚才没有差别。

苏晚天理所应当地得出了结论：

“哈哈，原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啊，这梦还挺真的……噗————”

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来到身旁，拿着木棍猛戳他肚子的荀秋恼怒道：

“我看你是想体验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精致睡眠了！难道我会修炼是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情吗？”

“你都把话说完了我说什么。”捂着肚子的苏晚天吐槽道，“所以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不仅比我回来的还早，还在潜心修炼……这真的有用吗？”

荀秋困惑于主修功法的选择，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踏入中四境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事实上，她在太玄山的半年，实际上一直处于闲逛、觉得无聊去修炼、成为化神修士、散功这种奇怪的循环之中，时至如今，她已经对下五境的修炼要诀信手拈来，太玄真气也已用得如臂使指。

她初次修行时用了一刻钟成为炼气巅峰，而苏晚天相信现在的她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成为化神巅峰。

所以，虽然太玄宗的长老们一直对荀秋的“懒散”颇有微词，但也没有人真地催促她去修行——对她而言，选定主修功法之前的修行是一种没有意义的努力。

而在那之后，虽然苏晚天不太想去深思，但可想而知的是，荀秋会把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直到世上的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为止……换句话说，也就是离他越来越远。

这是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潜意识里没有把自己和她当做同一辈人，也或许是和她相处起来更接近“哥们”而非女性朋友，总之，苏晚天确信自己对荀秋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但世上也并非只有情侣或另一半的离开才值得哀伤遗憾。

荀秋是他重要的朋友，而重要的朋友终将远离自己，甚至不是因为什么外力、阻挠、困扰，而是她越变越好，就会自然离自己越来越远……这种事情任谁都不会乐意接受，苏晚天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并非遇到烦心事就会哭闹的小孩，既然结果无法改变，那因此去影响如今的生活反倒是下下之选，再说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仅仅因为朋友天赋异禀就搞得自己患得患失，简直会让人怀疑他对荀秋有什么不轨之心。

说回正题。

面对询问，荀秋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表示自己白天去郊外义庄的时候差点被状态极差的大妖妖月一刀劈出走马灯，想要看看能不能在不突破的情况下增强实力……她避重就轻道：

“我在炼体。”

虽然时间尚短，没有什么深刻体悟，但荀秋已经有所察觉，云素衣留在自己玉佩上的剑意似乎并没有直接杀伤力。

它是对于天人境之下，对太上长老这样的至人境都有致命威胁的手段，但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剑气外溢、直接砍死，而是更诡异莫测难以预防的……虽然不明白其背后的真正奥秘，但不妨碍她借助那一丝佩戴就足以冻结身体乃至灵魂的剑意磨练肉体，只不过效果肯定不如和云素衣面对面挨打。

“炼体？”苏晚天有些诧异，但他从不会详细询问荀秋的修行境况，此刻也不例外。

一边伸手拨开抵着腹部的木棍，他一边问道：

“我刚才就想问了，这东西哪来的？”

“哦，我在路上看见了。”荀秋晃了晃手上的木棍，“它这么直，上面也没有毛刺，不拿回来的话，感觉像是看见了钱却没捡一样，好可惜的。”

这种心情苏晚天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他总觉得现在出声赞同的话，自己就会变得跟荀秋一样幼稚了，于是扭转话题道：

“你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有。”荀秋直言不讳地说道，“妖月就藏在城外的义庄附近，我没有靠近，所以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妖气做不了假，另外，你要小心一个人。

“东方月。她是夜尽天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