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之所以超越其他动物，是因为会使用头脑和工具，其成果之一就是煮熟食物。”

“因此，将用来煮熟食物的「锅」称为进化的象征也不为过。”

“……而发展到现在，甚至摈除了明火直接用附带法阵加热，简直优秀到有些复杂了。”

莉姆莉尔双手发力，将刺穿胸膛的大剑缓缓拔了出来。

她本就超乎寻常的腕力在「火场怪力」的加持下增长到能够徒手拆解海盗战舰的地步，并非以肌肉力量取胜的瑟菲无法再维持绝对压制，口中啧了一声，果断放弃「No.27」的无名大剑，第一次选择了退让。

法艾和莉姆莉尔原本已经几乎被逼到车厢1/4处，瑟菲的后撤让她们缓了一大口气。

莉姆莉尔把大剑从胸膛的贯穿伤口里拔出来后，没有丢到地上，而是把剑尖朝向自己——向自己的脸庞送了过去。

然后，在法艾惊愕的眼神中，拉下口罩，张嘴就咬！

咔！

用锻造术制作的重铁大剑，就像稍微冻硬的巧克力板似的，被她咔嚓咬下一块！

“何等野蛮的运用……”瑟菲低声叱道。

“和雷兽的几丁质甲壳味道差不多。”

莉姆莉尔抽空评价了一句，把咬下来的剑尖咀嚼吞下，然后就好像吸食猪蹄里的骨髓一般，对着剑脊上条状的熔融物质簌簌地嗦了起来。

那些锻造术的外在体现，维持和加固大剑的半液体化能量，就被她嗦了个干净。

大剑也随之崩碎。

“这、这是什么力量？”法艾被震撼了。

“是「猫的火场怪力」的衍生技——「猫的超美味饭」！简称猫饭！”

“好随意的名字！”

听到法艾的吐槽，莉姆莉尔嘿嘿一笑。

她刚才确实担心法艾会沉浸在自我解离的世界里，但现在还能吐槽，那说明状态不错。

葬仪师少女重新架起火锅，从身后抽出配套的长勺，严阵以待。

后撤观察的瑟菲也皱着眉头重新从No.27中加载出一把大剑，就和莉姆莉尔嚼碎的那把一模一样，重重落在地上刺进了车厢地板。

“如果你们的进化，就是指每次都能搞出一点新东西的话……”

瑟菲拔出大剑，瞬间踏步上前！

“这种事，我也·能·做·到啊！”

铛——！！

莉姆莉尔举锅接下这势大力沉的一剑，顺势向右滑开一步，一支投枪从她刚才站的地方刺了出来。

这严格来说已经不是投枪了吧？都不需要投的动作了，直接在人脚底下长出来！

刚刚经历了写字楼穿模BUG的洗礼，莉姆莉尔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些枪，之前是藏在车厢下方的吗？

然而有了这个猜测她也不可能主动去验证，不小心拆了列车导致脱轨的话，瑟菲的空战水平可比他们一个踩滑板一个挂胶卷的厉害多了。

莉姆莉尔躲过第一波变成地刺的投枪之后，返身绕回枪阵之中，脚步腾挪，将投枪纷纷拨动偏斜，反过来挡住了瑟菲自己的剑路。

顺便歪过头，咬住了其中一根。

咔！

少女的红唇皓齿再次化作比液压切割机更可怕的存在，直接将两指粗的枪杆咬作两段。

“巧克力棒？”

她嘀咕了一声，反手从地上拔出另一根投枪，也是一口咬断。

“这根是提拉米苏味。”

法艾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放莉姆莉尔和瑟菲拉锯，转而研究起旁边的演剧人偶来。

这些人偶都被碳素冷冻技术压缩在一块抽屉般的矩形机械框体内，表面细节十分完整，被封闭的五官轮廓在碳壳上清晰可见。根据法艾的亲身体验，碳素冷冻的效果不会侵入保管物的表皮内，现在这薄薄一层但是无比坚硬的外壳之下，就是陷入睡眠待机状态的人偶本体。

但是如何敲碎外壳而不伤害到本体，法艾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她也算是出生入死好几次的“冒险家”了，现在手里23、25、35、36、38、40、41……收集到的周目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却仍然对区区一个碳素外壳束手无策。

归根究底，是因为碳素外壳它不是金属啊！

要是金属一发「再造余火」过去就完事了！

“也太偏科了，过去的法艾们！玩血肉的、玩模因的、玩金属的，就没有一个能处理各种日常事务的万金油周目——欸啊？！”

法艾话未说完，脚下地板忽然隆起，一个没站稳就摔进了自己曾待过的板件插槽里，被同样震得东倒西歪的其他板件压在下面。紧接着，整列车厢都开始剧烈震颤，甚至失控地摇摆起来！

“住手，你要拆了这辆车吗！”莉姆莉尔喊道。

“正有此意！”

瑟菲左手成爪虚握，猛然向上一抬。

瞬间成百上千的投枪穿透金属地板刺入，将整节车厢彻底撕裂！

“打不过就掀地板？！”

莉姆莉尔踮着脚站在其中一支枪上，无数枪尖已经将天花板扎成了马蜂窝，她随便一扒拉就扒开一个大洞，来到了车厢顶部。

法艾小姐还在那堆板子里……不，大概连同所有人偶一起被串成刺猬了。

无所谓，反正不会死。

运输空轨此时正紧贴着海面飞驰，潮湿的海风呼啸而来，头顶猫耳形状的两簇火焰迎风晃动，莉姆莉尔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瑟菲的投枪不仅破坏了这一节车厢，更是将轨道插得千疮百孔，列车就快要失控了。轨道摇曳，激起的波涛拍打在车厢壁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莉姆莉尔的裙摆。

两人的战斗节奏没有丝毫放缓。

大剑与投枪，铁锅与长勺，画风截然不同的双方在车厢顶部你来我往，同是敏捷为主力量为辅的战斗方式，彼此都未造成致命伤害，可对场地的破坏却实实在在地累积起来。

很快，半开放的车厢中窜出一朵火苗，在风的鼓动下迅速燃烧，转瞬间就成长为冲天的烈焰，吞没了下一节、再下一节车厢。

运输空轨从中段化作一团火球，在海面上维持原速飞驰！

“——！”

车厢颠簸，莉姆莉尔一个没站稳，半跪在地。

她正要起身，一支投枪就从双腿之间刺出，抵在了她的下巴上。

“……嚯。”

瑟菲沿着枪杆搭出的栈道走到莉姆莉尔面前，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这样很坏规矩。41一直这么不成器，整天只知道唱歌，我正期待着强大的「No.36」能带来怎样的惊喜，你却搅和进来。”

“我的惊喜不够惊喜么？”莉姆莉尔绷着笑容回答道。

“你总让我看到魔女的影子。”

瑟菲按住莉姆莉尔的脑袋往下一压。

投枪刺入了少女的头颅。

“超乎逻辑、无可预测的可能性怪兽……在此方宇宙，就如星空背景上不时划过的影子。”

“我从未怀疑过她的力量，也愿承认她的魔法成就更在我之上。”

“但是，若她的女儿要妨碍我「Fae」的补完，我也不会害怕与之为敌！”

…………

“噗。”

莉姆莉尔发出一道怪声。

起初瑟菲以为她是在吐血，可是并没有大量鲜血随之涌出。于是，随着少女咧开的嘴角，瑟菲才知道了她在做什么。

——她是被逗笑了。

“噗哈哈哈！这什么啊，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只是顺带玩玩魔法而已，你要‘与之为敌’，说不定她还嫌麻烦呢？先从过我这关开始吧。”

莉姆莉尔忽然抓住瑟菲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扣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放下长勺，转而抓住了没入下巴的投枪之柄，

向上一捅！

枪尖刺穿头颅破体而出，带出了一些红色白色的粘稠物质，也将瑟菲的手掌钉穿在一起。

“No.28，你也给我记住吧。她不叫41，她叫法艾！然后，第一个让你见血的人不是法艾小姐，而是我莉姆莉尔！”

——被固定住了。

短时间无法挣脱她的钳制……那就继续攻击，直到把她的身躯搅成肉沫为止！瑟菲尚且自由的那只手抬起，虚握成爪——

“并且，还有一点你弄错了。”

“？”

“觉得唱歌是不成器的行为，正是你的研究尚不透彻的表现。老妈曾跟我说过，音乐是最先诞生的魔法——在特定的频率和音高中寄托情感、最终铺成一首曲子，那就是符号魔法的雏形啊！”

“那又如何？这辆空轨马上就要爆炸焚毁，莫非你以为，落入海中还有赢过我的可能？到头来你们还是只能靠不死之身夹着尾巴逃走，一次又一次！就连区区人偶也无法拯救——”

一道歌声忽然打断了她的狠话：

“我唱歌是因为我喜欢，”

“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所以我要唱下去，我要成为我自己。”

“像没有名字的花一样。”

瑟菲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法艾的身影：“从哪里传来的？”

声音是法艾的声音，但加上了混响和回声，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地方，列车仍在海上飞驰，哪里有地方给她躲藏？

“不可思议的我们，一定是相同的……”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Stage Select-】

这是角色选择界面的报幕。

瑟菲的呼吸因兴奋而急促起来，终于要展现了吗，「No.36」大将军的力量——

【No.41 南十字的旅鸽】

“……什么？为什么是——”

雨。

是雨，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中降下来了。

把两人淋成落汤鸡，洗去了肮脏的血迹，也将熊熊燃烧的车厢全部浇灭了。

法艾撑着一支黑色的伞，像随风飘散的蒲公英种子那样，打着旋儿飘在列车几米外的半空中。

看起来好像是很轻柔的动作，然而实际上列车从未减速，也就是说这把伞至少保持着260公里/时的速度，而且还能在此基础上做出一些摇摇晃晃的空中机动。

法艾没想到她最熟悉不过的本体周目，被夜莺的分割商法雪藏几个月之后，竟然也能从记忆中“升华”出一个很抽象的技能来，但眼下却被某种阴雨连绵的感伤情绪所感染，低垂着眼眉如同忧郁的文学少女。她很熟悉这种心情，就是电视台没节目的时候只能坐在窗边看雨发呆的心情。

最后，只是轻轻叹道：

“夜莺……普朗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