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瞬间,她感到耳畔呼啸的风声,伴随着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仿佛时间都慢了几分。
然而,她还没放弃求生,身子一侧,她迅速调整重心,将斜着绑在身上的长裤撑起,作为临时的简易绳索。落地之前,她刻意朝着石块较多的坡面滚去。
嘭!
她的肩膀磕到了一块突起的岩石,力道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但正因如此,她卸去了一部分冲击力,得以延续下滑。
“嘶...”
少女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甚至顾不上周围碎石划破肌肤留下的刺痛,眼神死死盯住前方下一块突出的石块。
身体随着惯性继续翻滚,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横扫而出,险些磕在另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关键时刻,少女双手抓住绑好的布条绳索,迅速勾住凸起的石块,强行勒紧。
啪!简陋的绳索绷直,少女的身体悬在半空,剧烈的拉扯让她一时喘不过气,但她硬生生咬牙忍了过去。
绳索摩擦岩石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努力稳住晃动的身体,控制着双腿抵住坡道,缓慢下滑的速度终于被控制住。
经过这番剧烈的挣扎,她被挂在一块大岩石的边缘,喘息着停了下来。浑身上下布满了刮伤,双手因过度用力而颤抖,手掌被绳索磨出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混着汗水滴落在岩石上。
尽管如此,她的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从死里逃生后冷静的思索和一抹倔强的光芒。
她活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开始模糊的视线中就有了亦群的身影。
他以剑为钉,十分熟练的从坡上下到少女身边。
少女昂起头,脸上的血痕和散乱的红发遮盖了她的模样,唯有那对赤眸,明亮依旧。有了这双眼睛,浑身的血痕也更像是浴火凤凰的红羽。
‘我活下来了,请您兑现承诺。’
她用眼睛努力向亦群传达自己的意志,强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给疼痛,脑袋又垂了下去。
一路的血印都是少女无畏的证据,被制成简易绳索的囚裤即将断裂。
亦群没有出手去救,他低声提醒了一句。
“你合格了,放心的死吧。”
绳索崩断,少女滚落,只不过在这之前,一身伤势就已经清空了她的血条,她在下坡的途中化作光点消散。
公会的人员名单中,‘童帆’的名字后面多了一串复活倒计时,前面则多了一个职位前缀,‘副会长’。
‘仅有两人的新公会...’
这与他的计划严重不符。
和初始之镇的领主势力公然交恶,唯一安全的一批新人也只捞到一个。
在这几乎已被领主势力完全掌控的世界树第一层,他要向上爬,势必会和镇守无垠藤蔓的领主势力爆发冲突。
仿佛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亦群却并无畏惧。
他刚刚已经在高处探好了临时营地的位置,正好趁着队友读条的时候建个营地。
不过,在闯敌营之前,他还得准备一件至关重要的系统物品。
那就是绑定公会的可移动复活旗帜。这是公会专属制造物,可以让公会所属的开拓者在死后选择在某个旗帜处重生。
没有这玩意的话,复活点会被绑死在初始之镇的原始复活点,那样太被动了。
这也是为什么亦群非要抓新人的原因之一。独自一人,会有许多系统功能无法使用。
‘以二人之力硬抗整层的开拓者吗...’
‘从‘隐秘发展路线’跳跃到‘强袭闯关路线’了呢!
但趣味性也提升了,真期待啊...死在我手里的第几位开拓者,会是那个该死的叛徒呢?’
嘴边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亦群滑落坡底,扛着剑走入深林。
......
华丽的西洋风宫殿内,柔和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下斑驳的色彩,将冷峻的大厅染上些许暖意。
蕾比·德罗蒙优雅地倚坐在一张新缴获的白骨王座上,双腿交叉,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高底鞋,手指轻轻摩挲着椅子扶手上微微凸起的骨节。
如瀑的浅蓝色发丝垂落在她的肩头和骨白色的扶手上,她身着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裙摆处绣有在物资相对匮乏的第一层难得一见的精致蕾丝花边,显得既奢侈又优雅。
只是身下的椅子,制作风格独特又狰狞,通常在大型哥布林巢穴深处才能找到。支撑座椅的,是用野兽与哥布林自身骨骼拼接而成的结构,每一根骨头都散发着淡淡的死气,与一身淡粉色裙装的蕾比简直就是少女与野兽的搭配,格格不入。
在这个世界,每到固定的季节,哥布林的繁衍便会变得极为迅速,数量激增如潮水般涌向周边的城镇。
作为初始之镇的领主,蕾比始终以雷厉风行的方式应对这些威胁。每逢此时,她都会命令驻守的士兵出城剿灭,消灭隐患于萌芽之中。而每一次成功的大型剿灭任务,也总能带回几张这样的白骨王座。
这些战利品会被随意地堆满仓库,但从未分发给任何士兵。虽然它们来得轻而易举,甚至还廉价得令人发笑,但它们的意义非凡——这是作为领主的象征,是独属于蕾比·德罗蒙的专属荣耀。
没有人会质疑,也没有人敢质疑。
蕾比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用温水冲泡的绿茶,清香的气息在舌尖蔓延。
可惜,这不是什么上等货色。
不美好的下午茶,不美好的王座,蕾比的心情,同样不算美好。
噔!
茶杯被搁在左侧的扶手上,王座下方,快跪满整间房的士兵们忍不住的打颤。
“今年的剿灭任务也成功完成,我们的军团所讨灭的魔兽数量,比历年都要多。征伐消耗的寿命值,却连年减少,这都是大家平日里积极操练换来的结果。
你们,却把所有人的辛苦都变成了白忙活。”
该罚,怎么算都该重罚!
可蕾比心中盘算着这个季度自家公会的资源出入,又在选择处罚手段上有些犹豫。
距离联盟的人上一次与第一层取得联系,已经过去一年多。当初被选定和她一块留守一层的,净是些没有战斗力的水货,可他们要承担的责任,除了做好看大门的工作,防止树外诸国染指世界树,还有每年的怪物剿灭工作。资历老一点老人的逐渐变得贪生怕死,愣头一点的新人,死得太快...浪费资源。
最近这段时间树外又经常有敌国的奸细想渗透进她的团队,内忧外患至此,一言难尽。
殿下跪着的都是她从自家带过来的亲随,罚重了怕寒了自己人的心,罚轻了又难起到警示效果。
“二小姐!袭击来的太突然,我们留守的人数不足,镇子的面积有那么大...数个关卡之间间隔太远,才给了贼人逐个击破的机会!”
负责管这批人的,是自幼看着蕾比长大的家中管家马伦,也是在开拓队二次回归后才被编入蕾比小队。
熬了五年,马伦也成了所谓的老资历,仗着蕾比的信任,他总能捞到不用触动兵戈的好差事——例如看家。
这回运气不好,看家碰上硬骨头了,好好的初始之镇除了山顶的大本营,整个镇子里里外外被贼人屠了个遍,就连武器都被劫去不少。
换成别人八成要被严于律人的二小姐捆了绑到悬崖边上玩一趟无安全绳蹦极,可他不一样...
“建筑安全区域内有公会频道可以通传消息,马伦,你这是把我也当刚落地的新人忽悠呢?”
觉得自己被仆人愚弄,蕾比小姐的烈性子上了头,直接捻起茶杯的盖子精准的甩到了马伦的脸上。
“哎唷二小姐!”
马伦被砸出两行鼻血,接着狡辩。
“是我上了年纪犯糊涂,只知道小姐老是为资源的事情操心,想着平常守备,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没划那笔上供的资源,只让看守的人勤私联,多多交换情报,谁知道...这事都怪我,我愿承担责任,上缴所有寿命值,自愿降级为土著,这辈子只管服侍您!”
马伦吃准了自己主子的性格,他把头盔抱在胸前,双膝跪地,磕头乞求重罚。他这个年纪的人自请降为土著,就和求死没什么区别。
‘二小姐和大小姐不同,最会体恤身边人的难处...’
一记来自老登的道德绑架,就能让她心生不忍。
蕾比果然心软,可同时也望着殿前的这群废物心生厌烦。她最烦请罪的人只想着受罚了事,不多花心思想想怎么为烂摊子善后。
不止是眼前这群摆子令她生厌,镇守一层的枯燥领主生涯同样令她感到乏味。她的姐姐力排众议把看门的工作安排给她,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可这份担子都已经扛在肩上了...
“...我的治下,不允许有人寻死了事!”蕾比语调一扬,放下交叠的腿从王座上立起,颇有气势的下令,“给你们一周的时间,拿上武器离开镇子,去追查奸细混入一事。”
她小手一挥,在系统面板上迅速操作。
“我已经将你们划入同一个新建团组,在你们将功补过之前不会划拨任何资源。你们一个个不是要为此负责吗?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就算是请死,也得死在战斗中。”
“哼!”蕾比重新坐下,端起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要是只会空口说大话,也不配享受系统的庇护,苟活在这个世界!”
“啊?!”殿内一片哗然,他们可都清楚,什么被偷袭、被挨个击破都是借口。
那个疯子就是一人一剑一跟班就把他们的多人防御线给捅穿了。实力差距摆在这里,追查过去不是上门送死吗?!
马伦也听傻眼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划入新团组,怎么这一次的以退为进不管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