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火大!”
“蕾比大人...”
一抹倩影从大殿另一侧走出,阴影如同忠实的仆人,和她的紧身皮衣一同簇拥着这道身影。
“您完全可以在私聊频道把任务内容讲清楚,我就不用浪费从训练营赶来您身边的这些时间。”
一身漆黑刺客服的少女是蕾比在五年间唯一提拔起来的新人。没有名字,她不爱提起自己的旧姓。平日里只用代号行事——但她也不喜欢听别人叫她的代号,因为那样很中二、很羞耻。
总之,一个是父母给予的包袱,另一个是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二者于她,都是过往阴云,她讨厌阴云。
所以,刺客少女的员工卡就是自己脸上的那张黑铁面具,绑在腰带后面的匕首则是她的通行证。
“我不要!”蕾比还在闹脾气,“总得有个人要听我抱怨两句,可整个公会除了你谁能理解我的心情。”
“...工作内容是什么?”
“哼!”
蕾比维持着气呼呼的模样,把折腾混子们的事情全盘告知。
“他们实在不中用,当个耳目我也不放心。你偷偷跟去,一来是监督,你就把他们当诱饵,二来是帮我查人。主要盘查镇子附近的几个落脚点,这一批的新人还有几个趁着混乱溜出去的,要是和藏在地里的叛徒们接上线,后续估计少不了麻烦。”
“明白了。”刺客少女淡淡的回道,“这次的任务听起来要花很长时间,我不在时间,你就安安心心呆在城堡里,别再亲自带队出镇子。”
“我才用不着你担心呢!”
蕾比一吹口哨,十来秒后,一团淡粉色的透明巨型史莱姆便撞开了大门,硕大的胶躯一下子卡在门中央,挣扎引发的动静大到让天花板上落下一层灰。
粉色史莱姆像坨活泼的大狗狗,闯进大厅后原地蹦跶了好几下,这才在蕾比的死亡凝视下崩成一滩粉胶,温驯的蠕动去了主人的脚边。
“嘎呜——”
前者刚安定下来,门外又传出一阵怪叫。青面獠牙尖颚骨超大型绿皮哥布林裹着一身重型铠甲应召而来,手里还捏着某个门卫的胳膊。直到蕾比指着,它才反应过来手里多了点什么,连忙把带血的胳膊随意甩出去。
刺客少女侧身一闪,目光追着那只胳膊上了墙,看着那砸出来的那摊血,默默打开系统面板私聊了后勤团的团长。
“从今天起,我会让它们时刻守在我的身边,这样你也能安心执行任务。”
蕾比端坐在王座上,左手边是哈士奇牌粉红史莱姆王,右手边是威猛哥布林王。
体能训练狂喘气,实操战斗嫌剑重的蕾比小姐战斗力用数值来表示的话,大概...比5还要低不少。
出于安全性和震慑部下的考虑,这哼哈二将是先驱队的队友们留给她的保命底牌。
“您很谨慎,这是好事。”
“射人先射马~本小姐可是公会的核心!虽然我不认为那群不长眼的奸细会不要命的把我当做目标,但非常时期,德罗蒙家的人才不会给敌人可趁之机。所以你还是去操心我交给你的工作吧!黑玫瑰,愿你能顺利带着那群混子成功归来。”
锃!
一枚暗器射破了彩绘玻璃,黑色的刺客淋着五彩斑斓的折射雨暴躁的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大人,别再提起那个代号!”
蕾比望着一地的碎玻璃,心中感慨少女还是没能走出阴影。
......
篝火摇曳,傍晚的霞光被绝壁遮挡,新建起来的营地除了这一抹火光,再无亮色。
一面旗帜被深深戳进泥土里,斜立着,旗面上是一个由黑体书写的数字‘1’。
亦群盘腿坐在旗帜边上,营地建的差不多了。帐篷、篝火、旗帜...该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除了旗帜上应有的徽章。
这个临时公会建的很匆忙,当时他和童帆在巷子里马上就要接敌,他没将心思花在给公会取名上。
一束金光闪现,少女读条完毕,在旗帜下堂堂复活。
但,还是一丝不挂。
“呀!”
她轻呼出声,在系统空间做好了复活的心理准备,但没做好一复活就赤身出道的打算。
亦群并没有不好意思,而是抓起手旁用树枝串好的烤蘑菇递了过去。
“拿着个垫一垫饱食度,马上开始训练。”
“大...大哥,能不能借件衣服?”
童帆避开火光,在暗处缩作一团。
“别打我的主意,是你自己选择要卖的。”
“我总不能这个样子去训练吧...”
她嘀咕着,咬了一口烤蘑菇。状态面板上快见底的饱食度开始上涨,与此同时,一个名为‘中毒’的debuff出现在状态栏中,好不容易回满的血条又开始缓慢下跌。
“大哥,这是毒蘑菇啊!”
“这附近就这点野味,凑合凑合吧。”
亦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拿起另一串,张口咬进嘴里。
“我该不会又要读条了吧?”
童帆反复检查寿命值,本就不多的余额彻底清零,好在还有一串安全绿字提醒她公会池子余额充足不用担心暴毙风险。
“哪那么多事,稍微中个毒而已,都敢跳崖了,扣点血也怕?”
“我不怕!”
少女囫囵吞枣吃下食物,变得大胆起来。她挪步到帐篷边上,双手捏着篷布的边缘用力扯下,撕成好几块缠在了身上。
“你,胆子蛮大。”
“我的胆子可没大哥你的心大,有材料搭帐篷也肯借给我遮一遮...”她的声音渐渐变小,夜色下的脸蛋微微发红,兴许是篝火的把戏。
“你欠我一个帐篷。”
“你记着就是,我有借必还!”
“...吃穿都解决了,那就做正事。”
“正事?”
童帆不知为何,联想到消失的帐篷与夜晚,思路逐渐走偏。眼前之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存心刁难她好几次,此刻心里说不定还在盘算着什么龌龊事情...可她又能怎么样,一条命都是大哥续的,她除了听话也没别的办法。
亦群沉默着起身,抬眼打量着百米绝壁。
“从现在开始,试着往上爬吧!”
...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守在营地的亦群记录下这一次的高度。
他调动公会的资源,将瘫在系统空间瑟瑟发抖等着读条的童帆强行复活。
“怎么一次比一次快?”
被迫多次失足坠落的少女终于绷不住了,一复活就紧紧扒着亦群的大腿,哭得像个孩子。她算是搞明白了,自己抱的这个大腿确实能让她好好活着,只不过活着的代价就是得跟着大佬的极其高压的攻略进度,在高难折磨下反复去世。
“大哥你放过我吧!浑身上下都在抖...上面又黑又冷,脚底踩着的平台也都松松垮垮的随时都能塌,我真的没有攀岩经验啊。”
“并没有要求你拿出多大的成果。”
亦群放任少女抱着他发泄情绪,他也明白自己的高压训练法是有那么一点容易让受训者心态崩溃。
“我只是要你熟悉这种感觉。”
徒手攀岩,在旧世界是勇敢者的挑战。人们需要有强健的体魄,稳定的心态和长期的训练才能摸到挑战的起跑线。
但在新世界,开拓者们的身体被数值化。力量、敏捷...身体素质被归纳为各种数值,只要经过训练就会得到提升。各种难以习得的战技也变成了或快或慢的修炼值累积。
在这里,呼吸真的能回复体力,努力也真的能看得到回报。再难的挑战,只要迈出第一步,总有一天会抵达终点。
所以,这是一次对死亡恐惧的免疫训练,许多看起来高危难做的工作,都有一部分的难度是源于人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虽说有了系统的庇佑他们这群人能够规避死亡,但事实如此,人的心却没那么容易接受。
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开拓者,面对危险,即使知道死也无妨,大多数人还是会下意识的选择躲避。
就像此刻的童帆,亦群能感觉到她抖得厉害。
这个世界真实的部分太过了,需要主动互动才能唤出的系统并没有在开拓者的视野中塞满花里胡哨的UI选项。
甚至大家来时的路也是通过与世界树的互动,而不是戴上什么头盔型的外设装置。
没办法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游戏的开拓者遍地都是,可亦群需要一群纯粹的第四天灾来当他的爪牙。
‘超越对世界的恐惧,成为第四天灾吧!’
这便是他挑选部下的风格。
“能不能等到白天,视线好一点的话,我一定可以的...”
她已经迈过了保有理智的那条线,开始哀求。一个白天连跳崖都敢搏一把的人,也会在死亡的高压下崩溃。
亦群没有安慰,只是接着往寿命池子里注入更多的数值。
第一次坠崖后,是约等于三年的一千点。
第二次坠崖后,翻了个倍。
这些数值捆绑着少女的性命,少女每次复活后看到池子不降反增,畏惧之余也会有一点安心感。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安心感在支撑着她继续进行训练。
他将注入的数值再度翻倍,将近十一年的寿命值从他的余额中划出,充了公。
“继续爬。”
“......”
童帆咬着下唇,为自己因为他人的寿命打赏唤回理智感到自卑。按这个趋势,她多去世几次,公共池子里的数值就能够让她活到生腻的时候。
可这些都是寄人篱下的证据,她很清楚,一旦自己被对方所厌弃,她将失去这一切,重新成为短命人。
“我爬!”
她对抗困境的办法向来只有一种,那就是怄着一口气逼自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