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尚药局的职员,名为舟芷。

她今日接到上司命令,替没空的上司来参加大理寺卿陈廷敬举办的岁末宴席。

“看到那副虚伪的嘴脸就烦。”

也不知那个随性散漫的上司怎么想的,明知自己与大理寺卿不和,却偏偏在众多下属中指派自己来赴宴。

“不过是想巴结那个姓陈的老家伙罢了。”

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舟芷本就极为厌恶。

她出身名门望族,自小便接受良好教育。即使供职于官府,她的仕途也一帆风顺,鲜少遭受挫折。

也正因如此,舟芷对那些不公之事很看不惯,她始终保持着朴素纯善的本心。

以同僚的话来说,这就是一张白璧无瑕的宣纸。

同时,也是个傻得可以的榆木脑袋。

“成天说着不喜欢这不喜欢那的,说白了不就是个连讨好人都不会的笨蛋吗?”

“要不是她家族势大,我都不敢想她怎能爬上尚药局这个位置。”

对于同僚的讥笑,舟芷并不在意。

若是与她们争辩,无异于背弃了自己的意志,认同了对方的观点,这点道理舟芷还是懂的。

近日,她获悉东城一带出现身染黑斑的怪病,而且有不断扩散蔓延的倾向。

作为专门处理疫病的机构,尚药局便派舟芷小队的人前去东城调查。

可不知何故,负责处理刑案的大理寺那边对此病反倒非常上心,频频派人来向舟芷上司打探情况。

方才宴席上也是如此,大理寺卿陈廷敬不断以高官的身份逼问舟芷。

巧合的是,舟芷最看不惯官职压人,当即斩钉截铁地回绝了陈廷敬。

既然大理寺如此关注此事,舟芷认为这场疫病十有八九与大理寺脱不了干系,所以临走前才会对陈廷敬说出那番话。

上司吩咐替她赴宴,却又没说要待多久。

于是舟芷只是在宴上稍作停留,很快便告辞离开了繁华高耸的德胜酒楼。

漫步在皑皑白雪覆盖的街道,聆听过往行人衣袖间偶尔传出的铃铛清脆。

舟芷走到一家药铺前,缓缓停下脚步。

她回首望向那个藏铃于袖的行人,端详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继而轻叹了一口气。

“……被跟踪了。”

街道上的足迹纵横交错,不时响起沙沙的细碎声响。

舟芷拢紧遮面的丝巾,再度迈步前行,只是这一次,她的步伐比先前急促许多。

身后几个黑影也察觉异样,迅速缩短了与目标的距离。

路过一条摆着小贩推车的石巷时,舟芷灵巧地一个翻身跃了进去。借着视线死角,她迅速俯身在地上团了个夹着石子的雪球。

“给我站住!”

跟踪的几名彪形大汉刚抵达巷口,舟芷便猛地将手中的雪球掷出。

扔完雪球后舟芷撒腿就跑,也不管身后是否传出疼痛的呼声。

而领头的一个大汉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愤怒地咆哮道:

“给我抓住她!记得留活口!”

京师中的巷弄纵横交错,宛如一团缠结的乱麻,令人难辨方向。

若是京师中心的巷道倒还好对付,舟芷有把握将他们甩开。但这里是东城区,纸醉金迷的富人区。

平日若非公务在身,舟芷鲜少涉足此地。更别提今日不过是来赴一场官宴,她完全没料到会被人尾随。

依舟芷的推测,这些人极有可能是那个姓陈的老家伙派来的。

“就这么想知道疫病的消息吗!”

她不禁在逃命中愤愤道。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将调查所得交予他们!

若真是陈廷敬的爪牙,寻常捕快想必奈何不了他们,倘若被一并抓去盘问,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眼下最稳妥的法子,不是逃到大街上,而是设法返回——

设法返回德胜酒楼,当众揭穿陈廷敬的真面目!

“逮住你了!”

正当舟芷思忖之际,前方岔路突然窜出一个阴笑的男人。他猛扑过来,想将女子撂倒在地。

“别碰我!”

但舟芷出手比男人更快。

她当即扣住男人的脑袋,侧身间借着男人扑来的劲道狠狠将他摔在地上,手法可谓狠辣。

男人的脸重重砸在青砖上,晕开一摊鲜血,顿时昏了过去。

根据男人出现的位置,舟芷渐渐推断出这群人的想法和路线。

他们是想兜后将自己的退路全数封死。

“挺聪明啊,不愧是考试进入尚药局的人。”

等到舟芷回过神来,一切已然太迟。

身形各异的男人已将她的去路尽数堵死,连四下屋顶上都立满了人,她连攀墙逃走的可能都没了。

“看来诸位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啊。”

即便身陷绝境,舟芷仍未放弃判明形势。

随着壮汉们步步逼近,她决定放手一搏。

“不就是武功吗?我好歹也练过几招!”

话音未落,舟芷举拳朝一名男人挥去。

但她只是挥舞了几下,便被男人一把擒住手腕,根本未能造成分毫伤害。

她的招式虽然是有的,但力量悬殊实在太大了。

“是陈廷敬派你们来的吗!”

危急关头,她仍想探明真相。

但壮汉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粗暴地掰开舟芷的嘴,从地上捡起一块远超她口腔大小的石头就往里塞。

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冬日的上空。

舟芷脱臼的下颚淌着鲜血,皓齿被撕裂的血肉染得殷红。

“这下不会再乱叫了吧?带她走。”

男人将已丧失抵抗之力的舟芷扛上肩头,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正欲离去——

忽然,风雪中传来一道凛冽的破空之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须臾间,巷弄里弥漫着诡谲的死寂。

“……老……大……”

所有壮汉身后响起某人痛苦的嘶哑呢喃。

扛着舟芷的男人战栗着吐出最后两个字,随即轰然倒地。

他的后脑勺插着杀死他的凶器——一枚闪烁寒光的银箸。

“如此粗鄙地对待女性,这就是富人区的普遍素质吗?”

嘴里嚼着羊肉的黑发少女手中把玩着另一枚银箸,继而猛地指向众人,明媚的杏眸中满是愠怒。

“谁都别想走。”

义愤填膺的白玉怜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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