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大可开口。”

石道上,山崖前,孤峰相望,泠寒月与洛千秋并肩于此,一同眺望着远处的山景。

“我的,‘好师尊’。”

事到如今,泠寒月对着这个坑害自己的师父,也没必要给出什么好脸色看,反正事情已经挑明,更没必要装模作样。

洛千秋双手负后,一身白色衣裙随风飘扬,那柄不知名的金色仙剑静静地漂浮在她的身侧,仿佛一个忠诚的守卫。

泠寒月看着她眉心的那一道浅金色剑痕,才发觉她对自家师尊的了解竟然如此稀少,只知道对方的一个姓名,但其他如身世背景之类的东西,就好像隐没在了历史的某个角落,全然不能被世人所发现。

“寒月……哦不,现在,我该叫你‘凝霜’,更合适些,毕竟这也是小南宫给你取的新名字,”洛千秋侧过身来,看着泠寒月的那一双异色瞳孔,还是不由得道:“这一具新的身体,用得可还习惯?”

一提到有关于她女体的事情,泠寒月就仿若一只炸毛的白色小猫,看着洛千秋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厉了起来,好似如临大敌。

“那一日在秘境中救下南宫苍云的,恐怕就是你吧?”泠寒月没好气,更没一个好脸色,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是觉得我在秘境中的做法是错的,那大可一剑杀了我,何必如猫抓老鼠一般,先戏弄了我这么多年,再把我变成女人来羞辱一番?”

面对泠寒月的质问,洛千秋却毫不动摇,只是依旧负手,面上只是风轻云淡。

“这段日子以来,小南宫对你的折磨,想必也够多了,”洛千秋淡然道:“难道你就想不到,你自身的一点问题么?”

而泠寒月却只是淡淡道:

“你何必要令我反思?莫非你演了我这么多年的师父,还真觉得我应该听你的话?”

与洛千秋撕破脸皮后的泠寒月,对于她的这些话语,倒是再也不惧了,反正他们这么对自己百般手段都用上了,就是没有杀了自己,意图,难道还不明显么?

他们就是想通过不断地折磨自己,而获得那扭曲的快乐,如此畸形的想法,倒也衬得上他们那卑劣的人格。

听到泠寒月这如此尖锐、如此锋芒毕露的话语,洛千秋反倒并不生气,却只是笑出了声。

“有时候我真的会被你的外表迷惑,觉得你只是一个负气叛逆的孩子,却想不起你有着那样劣迹斑斑的过去……师之罚,过之教,你在我这落霞峰中,就未曾学过一点么?”

泠寒月对她的话不屑一顾,只是双臂环胸,满是嫌弃道:

“我在你这落霞峰这么多年,又何曾学过你的一门法术?若不是我自身勤学,哪还有今日之成就?我的好师尊,莫要再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往自己脸上贴金?”说着,洛千秋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眉心的那一道浅金色剑痕,笑道:“的确曾有人往我脸上贴金,只不过,一百个你都不够格,既然你迷途不知返,看来,还得再来。”

对于她这明了牌的威胁,泠寒月反而丝毫不惧,反正对方也不打算杀了自己,而那些施于自己身上的侮辱,就权当是一种修行好了。

一种,对于剑心的磨炼。

“你可别忘了,你那剑心之练就,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洛千秋毫不客气地说道:“若非我将我的心得感悟借与你观看,你哪能成就这绝无仅有的通明剑心?”

一说起这“通明剑心”,泠寒月的心中仿佛就有无尽的怒火将要喷薄而出,但她正欲破口大骂,却忽然瞟见洛千秋身旁的那柄金色仙剑如有感应一般,略微向她靠近了些许距离。

泠寒月心中顿时大骇,面上却不动声色,也略微向后退了一步,又暗搓搓道:

“就凭我的天赋,即使不依靠你的帮助,修成剑心也只是掌握之中,何须你的帮助?倒是你非要来掺一脚,将本来打算收我为徒的掌门给摘了桃子,真是教人意难平。”

“掌门?他?他也配与我相提并论?真是可笑至极!”

一提到这个称谓,就仿佛戳到了洛千秋的某个笑穴一般,使得她笑得花枝乱颤。

而泠寒月十分不解地看着她这一副奇怪的举动,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就说这女人是个神经病吧?你看她一言不合就开始在这里狂笑,果然是脑子里的某一根弦出了问题。

但神经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手里拿着刀的神经病。

尤其是洛千秋,还是一位剑道的大能,属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神经病。

“泠寒月,我告诉你,你可能觉得我那一日强行收你为徒实在是太过于霸道,但若是你成为了那什么掌门弟子,将来只会有你的苦头吃!”

泠寒月只是冷哼一声,显然觉得她是在虚张声势,但洛千秋也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只是轻声笑着,转身踏云,便往那山上而去。

“泠寒月,你要知道,从前的那个‘剑阁天骄泠寒月’,已经在魔宫的手下彻底死去。”

凛冽的金色剑光横扫过落霞峰的山巅,泠寒月却不知道这疯女人如今又在发什么毛病,只是她此刻毫无修为,再怎么说也要避一避。

“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小南宫的目的,竟然是这样——原来的你已经不复存在,此刻还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假借泠寒月未婚妻之名的,你。”

洛千秋说完,便彻底离去,只余留泠寒月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看着眼前的群山与脚下的落霞峰,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是的,正如洛千秋所言,曾经的那个“剑阁天骄泠寒月”已然死去,人们再一次念起他时,只会想起他曾经的威名,而不会再思考,他有如何的将来。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也是南宫苍云的一个阳谋,但她却避无可避。

洛千秋不让他杀死泠寒月,他更不愿就此了结他与她之间的恩怨情仇,那就出此奇策,教她生不如死。

可泠寒月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绝不会因为这一路上的磕磕绊绊而错失了方向、迷失了大道。

南宫苍云?洛千秋?你们且等着,看我有朝一日……

“你便是他们说的,寒月师兄的未婚妻?”

泠寒月那翻涌的思绪在听见这一句话时,便顿时停滞,她僵着头、转过身,却看见昔日对他倾慕有加的师妹,如今的目光中却满是复杂。

“我不相信,”她摇了摇头,“寒月师兄孑然一身,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未婚妻来?”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徒留泠寒月一人,独在凉风之间。

“对了,还有一件事。”

有人在泠寒月的背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吓得她差点因此脚一滑,坠下山崖。

“当年我受难时,只觉得那是我人生之苦,而到如今,偏又认为,那也是我人生之幸……那些折磨过后,我终于看透了许多人,也明白了谁才真正的对我好;泠寒月,我为小南宫准备了一份礼物,当年我之体会,希望你也能有相似之感悟。”

说完这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洛千秋御剑离去,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泠寒月,还在抚着自己那傲人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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