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严令禁止不得有人将我的宝贝人参带出村子,以免惹得别人眼馋,可你的姥爷却想着偷偷寄一份给城里的你们!正因如此,我才略施小惩,想让他吃点苦头。

“可万万没想到,这竟引来了你这个祸害!

“就差一步,只需一步!我们便可摆脱生而带来的苦痛,从此后顾无忧。

“这是我们蔘山坡所有人的祈求,也包括你姥爷在内。他这么为你着想,你却要在这关键时刻抹杀他的愿望?”

徐傅攥紧了手中的唢呐,笑容可掬地说道。

“看在你年龄小不懂事,现在离开这里,老头子我权当无事发生。”

孟白没有理会徐傅的歪理邪说。她微微喘息着,内心颇为凝重。

她刚刚大战一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这里,体力与力量已是双双竭尽。

若是在前世,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走。

自身的状态极差,而事件的背后又透露着古怪,不知深浅。插手这次事件,已经违背了孟白的行动准则。

果敢而不鲁莽;多谋而不寡断;坚毅而不执拗;沉静而不冷漠……惟有这样,才能做到在这诡异的末世中如野草般坚韧地活下去,一步步长成参天高木。

可现在的孟白却做不到,她的身后站着家人,是自己的姥爷,也是母亲的父亲。

不详的预兆笼罩在心头,身上汗毛耸立,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坚定不移地向前踏出一步。

她没有回头的理由。有些事情明知如此,但不得不去做。

徐傅看着上前一步的孟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知道此事已无法善了。

“我本不想再和你算我孙子的帐,碰上你这个煞星是邱生自己的命不好,此事也就罢了。

“可你偏偏要自讨苦吃,那别怪我老头子讨个说法了!”

说罢,徐傅举起唢呐,再次吹响了之前的哀乐。

这声音仿佛与身后的坟堆发生共鸣,让整个地面都有些微微震颤。

可下一刻,唢呐声戛然而止。只见一条细线浮现在徐傅的脖颈表面,黑色的光点从中不断地渗出。

徐傅瞪大双眼,他的头颅不正常地向后歪斜,手中的唢呐也滑落在了泥地上。

他的身形一阵摇晃,随后仰倒在坟堆上。与邱生一样,他的意识伴随着扭曲的愿力,一起化作尘埃消散在了空中。

“终于闭上了你那胡说八道的嘴。”

孟白咬着牙道。

他的话太过歪曲,孟白根本不想和他多辩一句。也不知他是在装,还是真的就这么想。

不过,徐傅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也还是出乎了孟白的意料。他对自身的安危似乎毫不在意,真的没有留有任何后手。

但事件会这么简单地结束吗?

“嘟嘟嘟嘟——!”

突然之间,突兀的刺耳声响起,让孟白的脸色为之一变。

这声音哀戚而凄切,其中仿佛夹杂了无数人的哭声,直钻孟白的耳中,让她心生不安。

这正是刚才两度被打断的唢呐声。此刻,这声音正从面前那巨大的坟堆中传来!

只见坟堆开始震颤起来,一只红褐色的干枯手臂从高大坟堆的顶部破土而出,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很快,一个浑身红褐色的干瘪老人便从坟堆之中爬出。它瘦骨嶙峋,后背岣嵝,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麻布粗衣。

老人的脖上系着一根白绳,躯干上长着四根干瘦的长臂,手上分别持有不同的事物:左上臂提着一串金元宝,右上臂则高举一根引魂幡;左下臂拄着一根长着环纹与根须的枯木龙头拐杖,右下臂则平举着一根覆满白纸的哭丧棒。

它的头颅上没有发须,取而代之的则是粗壮的根须;眼眶巨大而空洞,鼻头腐烂露出白骨,嘴角裂开夸张的幅度,露出狰狞的笑容——它没有眼珠和牙舌,七窍内一片漆黑,涌动着扭曲的不详愿力。

而那直钻人心底的哀乐,正是从它那合不拢的咧嘴中发出。

而随着它的出现,这哀乐的风格突然一转,变得欢快而热烈,充满着喜庆的色彩;原本夹杂着的哭泣声,此刻也变成了癫狂的大笑声。

那是由全村人的愿望扭曲而生,沾染了污染而孕育出来的怪异——愿邪。

至少是第Ⅲ层级的怪异……孟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今天,这里很有可能便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

冯文采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走在村子的道路上。而赵凯峰则紧跟在她的身旁。

远处的村子后山传来绵长的哀乐,山上浓雾之中隐约透露着阵阵红光。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事吧,肚子还疼吗?要我背你吗?”

赵凯峰担忧地问道,冯文采却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他看到路旁躺倒着一个老人,她身上的衣服赵凯峰有些熟悉,那是经常坐在村口的那个老太。每次他从村口经过,那老太总会用让人不安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没事吧?”

赵凯峰急忙跑了过去,将老人扶起。

该扶还是得扶,说不定会因此挽回了一条生命呢?

但下一刻看到老人的面容,他的手一抖,一屁股在了地上,惊恐地连连向后挪动。

只见翻过来的老人面部上长满了粗糙的褐色根须,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她……”

冯文采看到眼前的一幕,神情一变,突然弯腰大口地呕了起来,吐出大量夹杂着奇怪根茎块的暗褐色胆汁。

“文采?文采!”

赵凯峰扔掉恐惧,急忙冲上去扶住站立不稳的冯文采。

只见她一直干呕到吐不出东西,紧接着便两眼一合,昏迷了过去。

赵凯峰抱起冯文采跑了起来,一路上,他渐渐地听到了两边房屋传来的哀嚎声。

他不敢停留,只是闷着头一路跑回了曾经居住的院内。

那三个混混还在躺在院内的地上长睡不醒,赵凯峰没有管他们,他将冯文采放在正屋的床上,不知所措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她。

到底要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只听门外传来了嘶哑的声音:

“年轻人,快开门。”

是村子里的老人?

“谁呀?干什么?”

赵凯峰满心焦虑,他心不在焉地来到院门前,刚要拉开门闩,动作却突然停下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安袭上他的心头。这是他自出生以来,感受最强烈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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