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峰后退几步,借着一旁的柴堆爬上两米高的围墙,探头看向院门处。

只见几个老人就站在门口,他们的手中握着柴刀、斧头等利器,锋刃处磨得发亮,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

赵凯峰面色一变,头往回一缩,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群老人疯了,他们要干啥?

眼见赵凯峰迟迟不开门,一个老人挥起斧子,猛地朝大门劈去。

“咔!”

伴随着一阵晃动,斧子拔出,在木门上留下一道裂纹。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院门被震得簌簌落灰,剧烈地晃动,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

怎么办?要逃吗?可冯文采还在屋子里,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背着她翻越围墙……

要抛下她吗?

说到底,她根本就不爱自己,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甚至她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都难说,自己在她眼中或许只是一个能聊得上话的熟人……

她的眼里没有自己,只有邱生;而邱生一死,她的整个人心神都不在这里了。

用网上的某句话说,自己就是一个标准的舔狗。

而此时面对生命的威胁,又何必为了她而承担风险呢?

绕到后院的围墙逃跑吧。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欲要逃走。可他几次回过头看向正屋,犹豫再三,最终叹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朝着下方的老人们大喊道:

“爷爷我在这里!有什么事要找我?”

说罢,赵凯峰从围墙上跳下,头也不回地朝远处奔去。

他听到身后跟来的零碎脚步声,虽然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但他还是隐约松了口气。

我真是个傻瓜。

庆幸之余,他有些酸楚地想着。

…………

那愿邪将拐杖触地,摇晃着串起的金元宝,只见一个个虚幻的愿景如画卷般环绕着孟白展现:

一家三口,平安归来,与满脸笑容的老父亲拥抱,讲述着旅途中的趣事;

儿女绕膝,人丁兴旺,老人满脸喜悦地抱着重孙,享受着四世同堂的温馨;

百岁高龄,寿终正寝,于子孙的环绕中安详阖眼,举办的丧事是全村里最气派的;

寒冬腊雪,灯火相照,远在外地的游子纷纷归乡,让逐渐冷清的村子重新喧闹沸扬;

……

种种画面如梦似幻,散发着盈盈光亮,驱散着浓雾中的黑暗,让孟白也一时间也摇曳了心神。

但转瞬间,这些画面便如同被烧灼的照片般消失殆尽,化作了黑色的残渣。

那愿邪挥舞着手中的引魂幡,敲打着哭丧棒,口中发出凄惨的哭泣声。再次出现的,是村里此刻的种种场景:

村口的老太身体上长出丑陋的根须,痛苦地抓挠着身躯,在地上挣扎着喘息,还在费劲地双手合十,祈求着长生;

几个行动还算正常的老人流着口水,挥舞着手中斧刀,追逐着赵凯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肉人参;

而屋内的冯文采面色痛苦,脸上渐渐长出几条的根须,而苏醒过来的三个混混看到这一幕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满脸恐惧的沈婉莹躲在卧室的角落,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祈求着平安,而屋外的叔父和大伯正眼冒绿光,寻找着破门而入的办法;

……

种种苦痛,皆是现实。

孟白抿着嘴看着这一切,突然神情一滞,她看到了一个画面:

中年的女人面色苍白,身形剧烈的颤抖着,双手撑着膝盖喘息着。而一旁的母亲则轻轻将她背上的父亲接过,交替着背负。

“妈……”

孟白的声音有些颤抖。

…………

“醒醒,爸!就快到山脚下了,你在坚持一会!”

姥姥背着姥爷一路小跑,而张芸紧跟在身后托举着父亲的干枯的身躯。

她在父亲的后背上摸到了许多奇怪的疙瘩,她不敢去想这些是什么,心疼的眼泪夹杂着焦急的汗水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角。

此时的姥爷紧闭双眼,哆嗦着嘴唇,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翘了翘手指,示意张芸将手掌伸过去。

“爸,你想做什么?”

姥姥的脚步渐渐停下,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凝重得像一块黑炭。张芸抹了把眼泪,将手伸了过去。

姥爷用长满粗糙老茧的手指摩挲着张芸的手掌,如同当初教她写字那般,在她的掌心颤抖地写下了一个“白”字。

下一秒,他的手缓缓垂落,却被张芸紧紧接住。

“爸,别睡了,爸……醒醒,你看前面就是镇子,马上就到医院了……

“爸,你看,绕过前面拐角的大石头,就到镇子里了……你已经天天带我上学时就走这条路,爸你睁开眼再看一下啊……”

姥姥沉默地将姥爷轻轻放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蜷缩着,岣嵝地如同一只虾米,再也直不起腰;他的脸上布满丑陋的根须,面色却意外的平静,不像是一个因病痛去世的老人,倒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准备迎接新的人生。

张芸哆嗦着掏出手机,手滑了数次,终于拨打出孟白的电话。

…………

孟白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手用力地握住手机,用力大到好像要将手机捏碎。

她的脸上布满泪水,无神地看着眼前似哭似笑的愿邪,手指几次颤抖,最终将电话挂断。

见到此状,愿邪的嘴巴咧开,发出了一阵剧烈咳嗽声,随后嘟囔道:

“……白……孟白……”

这是声音孟白十分熟悉,是她希望再次听到,但绝对不希望从对方口中发出的声音。

“你!”

一阵热血上涌,点燃了胸膛内那无与伦比的怒火。孟白前踏一步,手掌虚握,将仅剩的全部黑流化作一柄煊火长刀,全力斩向眼前的怪物。

电光火石间,愿邪持握着金元宝的手臂被斩断,化作光点消散。它口中的嬉笑声随之小了几分,但哭丧声却变得更加壮大。

孟白身形一阵晃动,长刀消散,已是彻底力竭。

在最后的时刻,愿邪勾起了孟白的怒火,成功让她失去了冷静,耗尽了所有的黑流,丢掉了最后逃跑的机会。

疲惫与绝望袭上心头,孟白全身僵硬,连挪动一根脚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愿邪再次举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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