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I——现代机器
订书机发射的斑马线顺利钉入柏油路,成为景观吊桥的底色。
凭想象力搭建堡垒,沃尔德莉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闪烁的数字刚好归零,模仿着红绿灯信号上的点阵三步并两步通过,手机是断线的,它不会在意它会在意的人们,但能听到在街潮中被挖空的那片听不到的声音。
她不太配适餐厅服务员的工作,也死活不愿出卖廉价至极的尊严,就换职工厂以流水线再生产出一整个庸碌而倦怠的社会,身份的多重义性深陷同自我相矛盾的自我矛盾。
支离化的官僚翻掌抬起雨滴,以投降的姿势遮挡受降而下的黑白伞,伞柄弧钩一头挑携四维的鸡肠,拉着比例微妙变动的本征轴条幅如拖行彗尾般陨落,自称为阿丽雅的少女在相向车道中央说:“相向车道中央的少女自称为阿丽雅。”雨伞罩住沃尔德莉的斜视,将它经由伞骨里的玻璃纤维,索引至N值分岔的子端点,集聚为永远只会摇摇欲坠的血滴,仰首俯察砖面高低陡峭无始无终的科层制,迭代的雪雾纹理使人昏昏欲睡,被无意识地嵌于某种虚真的规范。
霏霏颠倒之伞涤浸着镜子迷宫似的城市,时间像冰淇淋软趴趴地摊叠于自身,这与她无任何干系,因为他们的栖居所伊始便已乌云滚滚,车牌冒着隐蔽编号的浓烟来往驶过,人类消失在其出现前的史前史,出现在其消失后的未来的未来,也就是此时此刻,永恒轮回的正午时分。
凌浮的橡皮擦依尺标丈度了伊居·德波与K先生,安洁不在名单里,沃尔德莉记得母性对体应该在一份她不在其中的名单里,“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我可以知道你在哪里吗?44片花岗岩下的44个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阉|割不可理喻,柏拉图电影院银屏放映的画幕层层缩合,“The End”从目光的中心偏移至去中心式的缺位,以目标的搁置不理为目标穷举沃尔德莉的畸变,通过代数几何线性映射投影到大卫·希尔伯特的樊笼。
Chapter.II——乌有乡的父亲
……卡夫卡夫卡夫卡……扶着悬崖边一堵哭墙上的门把手,唉声叹气,只因门后的答案纯属胡诌,若是推过去,一切光怪陆离的都会将我们摧毁。
父亲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明白自己暗无天日的生活环境确实是一尺见方的朽棺,而他的女儿“子虚”是一个能够觉知的人,却也竟沦为一个荒淫无度的傲慢施刑者,对她的父亲抱怨:“难道你看不见我在剁你的肉吗?”父亲的亡魂仍在徘徊,无法获得安息,直到跌入他自己的杰作,殁于她所犯之罪宗。
“因为你选择做拿撒勒人就是为了去死的。”
仿生论据让巷子内状若星鼻鼹的怪物更具朦胧美,即丑陋的重复,界域阈限双向混淆的涂料,抹匀光影效果勾勒它表皮下的蛄蛹起伏,还有它周身藏毛窦里的铁线虫攥成粗绳,伸出来充当感应触须,俘获父亲被子代肢解的尸块。
福斯特目睹它九镰旋绕排列的咀嚼装置飞转着绽开,像滚筒,摩肩擦踵,喉头是三圆逼仄的宫|颈截面两两扣锁,应约举行符号学的祭祀庆典——宛如机枪倒吐弹链,抛擞出无数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每颗头颅镂空的眶孔都圈缚着发育不足三个月的死胎,淡粉色或赭色外观跟乳鼠的区别可说是眇乎小哉,它们芝麻大的眼点保持完美球形,似盲非盲,又被耗竭了童年艺术、闭阀的视域压扁,伴着怪物夹在狭窄巷道间退无可退。
修影绰绰,两侧楼幢仿佛贝类的钙质壳,没有谁来采珍珠,只有把人体断肢和骨棒用兽皮筋捆扎而成的镊子,只有它一粒粒镶上的脏腑的结石,像麻风病本身的脸庞,才取出不久,散布着各具特点的糜蚀瘴气。这在先验阶梯构拟了它们的死殖官能,如同扯着牛鼻环一般攫取我们嗅探其的舌苔,扭向房顶那堆得和脂肪瘤山一样垂肿的莲蓬雌性胸,沿鸭嘴钳瞻望则是天壤的超级单体雷暴云,从洞口喷洒硫酸、粪浆、黄绿呕吐物拼凑腐蛆的猎奇粘稠榨汁。
你擅闯平凡且悠绵的雨季,心怀爱意品尝了恋人血肉烹饪的菜系;幽黑瞳仁催促汉考纳奔向内蕴之核,他的自由,圣甲虫邈远的冥渊。
Chapter.III——子供番
东北方嶙峋的礁石被发出狼嚎象鸣的风暴潮敲响,在澎湃波涛的莽击下崩落了沧桑古躯,当银白的浪花不能被瞧见时,耸着耳朵凝神地听,咆哮便漫播至疏星寂寥的无涯黑暗中,或浓或淡地描画妄想的畏惧。
飓风外围,螺旋雨带分批次登岛,滂沱雨势骤然如鞭挞一轮一轮抽来,服从阵风的鼓动织缀作许多层滤膜顺向延展,单调地,了无缤纷地,在草坪上拂现其倾轧过的扩散痍痕,扑打得亚狄乌拉赶紧闭拢有些涩痛的眼,辅以横臂障目。
恍然间,脸颊拧巴成团托住了急泪,“我们必须把瓦恩姐姐搬进那间屋子避雨!”她狰狞地尖声嚣叫,直愣愣指着元件及骨骼藕断丝连的安兹托斯一号,叩唇的门齿颤抖不止。
可在场的人基本听不懂她用的是哪套语言。
“真的……好沉啊!”没等他们回应,亚狄乌拉瞬即抱起余热尚存的钢铁头颅,咬紧了牙关后仰身子,叉开腿用牵着马缰绳的姿态,使劲东掰西拽着。
但长期营养不良像是寄生虫蛀凿了她的体力,任她蹬脚的幅度再怎么大,泥渍溶烂四溅,冷汗同不甘的泪水汇合浃湿至异常凸起的锁骨,金属残片又给腿肚划出了骇人裂殇,数百斤重的机器人自是如山不移分寸。
“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一定要……”
“姐姐,你跟我说句话呀……”
尾音渐而低小下去,她已然遭遇炙痛的刺激而口齿不清,想要号啕大哭又怕耽搁了时间,眼见之景愈发被雨珠折映得朦胧。
将马克笔揣进了裤兜里,小约里瑟第二个上前去协助,艾萨克岛未尝举办任意形式的仇恨教育活动,却教育了他、教育了他们何为刻骨铭心的仇恨。
A是一。
他们是繁多。
金科玉律衰颓了,璀璨星盘分泌着席卷自己的铁灰色凋敝,旧时的信仰被人文思潮取而代之,哪怕是赋魅忤逆祛魅的今天,昔日龟龙鳞凤的神也难免在市场和商品拜物教面前式微,没有人能逃脱出反思的距离……你说,瓦尔特·本雅明带着悯神的默哀控诉,安东尼奥·葛兰西在文化霸权的阳翳下斡旋于桎梏,让·鲍德里亚纵跃超真实的漩涡献上内爆的祝福,伊曼纽尔·列维纳斯在每个当下追逐不可识辨的无限性他物,吉奥乔·阿甘本揭示了例外状态变为常规的牲人之魔窟,雅克·朗西埃针砭启蒙者再造着不平等的顽固,不尽是失败得一塌糊涂?
胆敢构思天马行空的末日情境抨击“人性”的我们,却对非末日、亦即每分每秒都是末日的危机熟视无睹。
辩证理性仍未忘记,伊甸之王「Ideon」,「Anstoss-Ex-Machina」在逻辑上曾纯-有过,而这份力量所捍卫的对象正是同等纯净的心灵。
……
然而,对田园牧歌的恋|尸|癖甚无裨益,飓风扫掠后,夜晚的褶子被重新抚平,陷落成能吸收几乎全部光线的隐穴,切断脐带溯源其他陆屿的联结,吃干抹净濒岸漂泊的橙黄小船胶囊形的体貌。
“幸亏还剩一艘救生艇……”刚为亚狄乌拉的伤创消毒完毕,乘着小约里瑟所举手电筒照射,Anstoss-Zero启动了船舱内的照明电源,又马不解鞍地埋头掀起引擎盖检查柴油机,在人群中钻来窜去,屡次跨越Anstoss-One的机骸却无闲暇顾及,要算清柜储里压缩饼干、应急饮用水的存量是否够保命。
救生艇空间拥挤,泄出的二氧化碳令温度淤积着,汗液蒸发焦虑的水汽,人之脸苍白憔悴,双脚也囿于One之占位不便安放,因此无论是肩磨肩围坐硬椅、蜷腿还是让座站立,孩子们都贴靠太近,稍不注意就会踩塌Zero的帆布鞋鞋帮拖慢进度。她没有责怪什么。
事项筹备齐全,零式抓着耳根般高的支架攀爬,顶推驾驶控制杆,掌握舵轮,间或瞟一眼雷达和指南针情况,船首的利剑一经启航出鞘便劈波斩浪,呈“∧”字乍冲开水花潜行入了夜帷。
亚狄乌拉似乎晕船了,随地蹲下来祈祷羁旅平安顺利。
她好像听到了地板冰凉机器的絮语,那已经是她家人的人的絮语,那溃烂般全无的肌肤和暴露着似蛆线缆的骷颅,将她的心绪揽回交谈甚欢的这个下午,还有“咕噜咕噜”涌出气泡的水壶。
Chapter.IV——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在临时军营的木桌前,巴夫里恩旋开装着碳酸锂缓释片的药瓶盖,匆忙遵照说明书吞咽了它们,触感自上而下消失在了食管底端之际,他表情肃穆地踢着正步出帐去,迎接他的是早早集结候命的忠卒。
“公议的问题,‘我们的做法是否过当、有悖人道’?这是少数战友们的困惑,身为长官,我对你们的种种担忧了若指掌。”双相障碍痴癫的演绎不刚需话筒,于无形间砌筑高台,犹如跺着节奏激烈纷沓的霹雳步,他嘹亮而极富磁性的嗓音牢牢把捉了信众渴望认同的理智,征服了他们疲乏的精神,乃至他们均浑然不觉地挺支起胸膛:“我以为,它归根究蒂是一个牺牲与否的抉择。”
“我们因何壮大自己的势力?”
“往近处说……”他昂扬着笑意拍手三声,铜制勋章互相磕碰晃响醇厚。
几辆满载枪炮及子弹、活畜、啤酒、含糖汽水、午餐肉罐头、火腿肠、果蔬、医疗药剂等战略物资的厢式货车,随即从时空隧隙中以化作光剑的车头LED灯剖贯背景,徐徐轰鸣着驶临士兵仗队,“上级军部赠予嘉奖勉励,提拔我们的待遇,建立功勋者更是能拥有向军部提特殊请求的资格。”人们全如锅里被火煮的水一样沸腾了,瞧见身旁队友捏出胸口袋里的妻女照片,看见眼睛充斥血丝的军官们振臂豪喊“巴夫里恩万岁”,连约里瑟、米兰都强忍不住快咧到颌颈的喜悦,为了小约里瑟,笃信亚弥镇没发生过任何事,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这是一座洋溢着和平幸福的小镇,暂时是。
唾沫星子朝各面飞射,巴夫里恩喧嚷的演讲飚车般升速,咬字毫无偏斜地刺透了麾下的心跳,利用穿针引线法串通他们的一呼一吸,狂舞着手臂的肢体语言指挥这盛大的交响乐,“往远处说的话,组织若想庇佑本国的孤贫儿童,若翘首以盼最平庸之辈也能领取裹腹的食粮,穿蔽体防寒的衣物……就不得不抢夺资源弥补劣势,并击溃所有不自量力的拦路者,踏碎他们弱不禁风的脊梁!与此同时,敌国公司股份的暴跌,无良媒体嘶声歪曲、贬低我们干涉马尼加西亚政局的新闻,统统是垂死挣扎的丑恶嘴脸,野|狗|操|出|来|的|杂|种!”
“叫那群软|蛋睁开松松垮垮的屁|眼继续盯紧吧!”
历史已经证明了,组织实行此策铲除了艾萨克岛诸政敌,而明天——
“历史终将宣判我们无罪!”
夕阳正在战栗,原父的圣喻正在成为旭晖,所有人的影子正在蔓延着突指复生的石祖。
崇拜巴夫里恩的愚者围着这簇狱炎篝火欢愉、自|慰,他的煽动点燃了他们的破坏本能,他的声音拼组了法律的外壳,就像铀核链式反应,不计一切代价地颠覆世界权力格局,生命和政治的区分不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