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空中仅剩下门外“哒哒哒”的叩门声。

看着刚才两人的反应,孟白大概也能猜到,他们之前确实是遇到过什么。

“我去开门吧。”

赵凯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再一次承担了开门职责。

怎么这山村大院比平时的学校宿舍还热闹?

他出了正屋,只见天色已晚,天际仅剩一线明光,四野已是乌压压的一片;院内刮起了微小的旋风,席卷着地上的尘土。

赵凯峰一步步地朝大门走去,可不知为何,他每走一步,心里的不安就加重一分。

这次会是谁呢?

他满怀疑心地将手搭在门闩上,用力一拉,推开大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徐傅笑眯眯的老脸。

“小伙子啊,不知我这院子,你们住得可习惯?”

他边说着边往屋里探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赵凯峰疑惑地问道。

“这边已经搭好了戏台子,想着你们年轻人或许不曾见过白事的戏剧,便想喊你们来见见世面。”

徐傅笑呵呵道。

“多谢好意,不过我们现在可能没什么心情……”

“没事没事,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想看的话随时可以来。”

徐傅就这么草草说了两句,随后摆摆手,哼着戏曲的调子离开了。

这让赵凯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心中的不安有些无处放置。

……

“是老村长,他喊咱们过去看戏的。”

回到正屋,赵凯峰主动解释道。

“看戏?是上午那家白事的戏吗?”

孟白问道。

“好像是的。”

这倒是有些奇怪,孟白心想道。

按照传统,一般是只有无疾而终的喜丧才会请人来唱戏,而那人分明是病死的。

“总而言之,你们自己多加留意吧,这地方现在可不算太平。”

眼见时候不早,想了解的事都了解差不多了,孟白起身告辞。

“对了,桌上的汤不要喝。我在这土生土长,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参特产。”

……

“赵凯峰,你真的觉得,阿生他在骗我们吗?”

孟白离开后,冯文采盯着桌上的参汤犹犹豫豫道。

“或许吧,我有点想离开这里了。”

赵凯峰叹了口气。

“可是我们又没有车钥匙,而且阿生他……”

冯文采再三看向参汤,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汤我之前喝了一口,应该没事吧?”

“啊?什么时候?”

赵凯峰愣住了,怎么还吃独食的?

“就是你去给孟白开门的时候。我怕汤凉了不好喝,就先用汤勺尝了一口……”

冯文采有些慌张,她虽然表面不信,但实际表现出来似乎比赵凯峰还害怕。

“就一口,应该没什么事吧。这汤先放着,不要动了。”

赵凯峰看着那逐渐变得浓稠的褐色汤汁,赶忙安慰道。

“嗯。”

…………

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隐去,孟白坐在后山的一个小土坡上,俯视着整个村落。

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父亲刚刚去世时,她曾被母亲带到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每天傍晚,她便会一个人来到这里坐一会。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放空思绪,不去思念父亲。

远处的空中传来隐约的唱戏声;山脚下,黑暗中的村落零星闪烁着些许光点,那是每一户人家的灯火。

孟白记得以前,这些光点还很明亮,不像现在这样稀少而黯淡。

村子里的青年人与中年人大多离开了这里。他们或是在外打拼,寻找新的土壤;又或是已经在外扎根,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根基。

而剩下最多的,便是老人与孩童。

倘若没有末世,十年,二十年过去,等这一代的孩子长大离开,等剩下的老人渐渐老去,这座山村便会随之消亡。

这座山村作为承载了老一辈人传统与血脉的根,此刻却在与他们的生命一起腐朽,想必村里的老人们心中也不太好受吧。

人参……

村里的老人们,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孟白叹了口气,躺了下来,暂时不去想这些。

虽然白天装作没事,但是她的内心实则并不好受。

记忆中的姥爷对自己慈祥而宠溺,仅仅是因为性别的改变,便完全换了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

难道爱会这么简单地改变?还是说,姥爷仅仅是爱着心中的那个“外孙”?

而自己的爷爷奶奶……孟白回忆不起他们的面容。

毕竟已经太久不见了。

自从父亲死后,他们一家似乎把母亲当成了克死他们小儿子的丧家星,早早断绝了联系。

有时想来,也不怨姥爷对孟家抱有不满。

父亲早年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女,甚至被迫要回娘家过活一段时间,而他们一家人又是这幅嘴脸……

但孟白还是无法接受姥爷对父亲的苛责,因为这并非是父亲的过错。他的离世,在每个人的心上都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患癌离世……邱生也是如此。

他会有不甘吗?他会有无法放下牵挂的人吗?

倘若有机会,他难道不想不顾一切地抓住那根稻草,寻求生机吗?

他真的……像冯文采说的那样淡薄吗?

孟白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就在这时,她突然感知到有人从身后靠近自己。

她不动声色将黑线放出,一旦对方作出了不利的举动,孟白便会立刻将他擒下。

“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传来了陌生声音,她的声音温婉而柔和。

孟白回过头,发现来者正是逝者家中那位长孙女。此刻,她正刚从后山上下来。

“你认得我?”

自己这幅面孔应该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村子里。

“不认得,但白天时见过你。毕竟你的气质这么出众,想不注意到都难呢。”

她浅浅一笑。

“刚下完葬回来?”

“嗯,不过父亲没让我参与,说是女孩子不能添土。”

她也不嫌脏,席地坐在了孟白的一旁,随后出神地看着山下的村落。

看到她这副模样,孟白也理解她的心情。

就和自己父亲当初离世时一样。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跟在爷爷的身旁。以前总嫌他唠叨,爱讲一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可现在他不在了,我反而又有些不适应。”

孟白虽然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不过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印象。

“节哀……”

“不过唯一值得宽慰的是,爷爷他是寿终正寝的,离世时没遭受什么痛苦。”

寿终正寝?

孟白愣住了,这和姥爷说的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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