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天空阴沉，乡村的小路上薄雾弥漫，孟白跟随着母亲的步伐走在返乡的路上。
“你姥爷他身体状况很差，一会见了面不要惹他生气。”
张芸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这可不取决于我。”
孟白大致能料想到相见会是什么场面。
自己的姥爷可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主，而且……
听到孟白的回答，张芸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人沿着土路前进，两旁逐渐出现排列纵横的石墙房屋和布满杂草的沟渠。
“哟，这不是芸丫头嘛，回来看望你爸？”
路口旁坐在马扎上的老太太对着张芸招呼道。
“是啊，四婶，好久不见。”
张芸勉强地笑着，攥紧了孟白的手。
“身后这么俊的是谁家闺女啊，怎么不见你家那小伙子？”
老太太上下打探着孟白的身形。
“孟白他还在上学，来不了。这位是……我同事的小孩，临时有事让我帮忙照看几天。”
张芸支支吾吾地说着，拉着孟白加快了脚步。
孟白隐约感到身后老太太的目光还在紧盯着自己，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两人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中穿行，很快便到了自家院子门前。
门两侧生长着歪七扭八的枯树，一旁的土坑种着几头蒜头；院落上方堆叠的红色瓦片被灰尘覆盖，已经风化褪色了。
“爸，妈，我回来了。”
一进入院内，张芸就回身拉上门栓，小心翼翼地领着孟白进入了正屋。
“芸儿回来了！老头子，快起来看看。”
见到张芸，坐在木床边的姥姥露出笑容，推了推床上躺着的干瘦老头。
老头的喉咙中发出一阵嘟哝声，随后费劲地起身，看向两人。
“你可还知道回来看我……孟白呢？”
他咳了一声，朝石板地上吐了口痰，随后狐疑地看向孟白。
“这又是谁家的闺女？咋带到咱这来了。”
“你傻呀老头子，咱那孝顺外孙咋可能不来，肯定是因为拎着礼品落后面了。至于这大闺女，一看就是咱大外孙讨来的媳妇！”
姥姥眼前一亮，热切地想要握住孟白的手。
“咳，妈。”
张芸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说道：
“孟白她……身体出了点问题……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她就是孟白。”
“谁？”
老头老太太同时愣住了。
“她。”
张芸牵起了孟白的手。
“姥姥，姥爷。”
孟白这才试探性地开口喊道。
老头看向张芸，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欺骗自己的痕迹，可惜却一无所获。
回应他的只有张芸那认真的眼神。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用手指着孟白，愤怒地大声吼：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爸！”
张芸生气地喊道。
“听不到我说话吗！咳咳……滚出去！”
他的怒吼声在屋内回荡。
“老头子，行了行了行了……”
姥姥急忙上前握住孟白的手，将她拉到院子里。
身后的屋内，传来了母亲和姥爷激烈的争吵声。
“唉……”
孟白止不住叹了口气。
她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姥爷重男轻女，若非自己的舅舅早夭，自己的母亲甚至不一定能有机会上学。
眼见外孙子摇身一变成了外孙女，他怎么可能给自己好脸色看。
院内，姥姥颤抖地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孟白的脸颊，端详着她的五官，动容道：
“真的是孟白，真的是俺那乖孙……
“乖孙啊，你咋变成这幅模样了？”
“姥姥，我也不想这样。”
孟白苦笑着，把一开始和母亲交代的话又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唉，这可如何是好……偏偏你姥爷最近身体还不好，要是早知道这样，就先不让你妈把你带回来了。”
姥姥一拍大腿，焦头烂额地说道。
“我要是不回来，你们肯定又埋怨我没孝心，心里没想着你们。”
孟白略带怨气地说道。
“唉……你这孩子。”
姥姥叹了口气，她拉着孟白来到别屋。
“老头子那脾气你也清楚，还是先别和他见面，免得触了他的霉头。”
姥姥将堆在床上的杂物挪开，铺上一层新的被褥，转身对孟白说道：
“乖孙儿，今晚你和你妈就睡在这里吧，待会我再劝劝你姥爷。”
“好，谢谢姥姥。”
孟白的声音清脆动人。
“哎，乖孙。”
看着孟白秀丽的面容和清澈的目光，姥姥一直紧皱的眉眼舒展开了。
这孩子，哪怕变了副模样，也依旧这么讨人喜欢。
…………
过了一阵工夫，张芸一脸阴沉地进来了。
“妈，怎么样了？”
孟白试探性地问道。
“死老头倔得很，你姥姥也劝不动他。孟白，别把你姥爷说得话放在心里去。”
张芸坐在孟白的身旁，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妈，我知道。”
对于这种事，孟白也束手无策。
她没有办法立刻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这种情况只能交予漫长的时间。
“对了，我姥爷是得了什么病，明天要不带去医院看看？”
孟白问道。
“你姥爷全身酸痛，胃也不舒服。可是不论我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去医院，说是快过年了，去医院不吉利。嗨，他这人就这样。又封建又迷信……”
张芸满脸不快地往后一仰，大字躺在了床上。
孟白见状，也随之往后一躺，枕在了张芸的胳膊上。
“过去过去，别给我压麻了。”
张芸嫌弃地推开孟白。
“不要——”
孟白难得撒了娇，她身体一滚，偎着张芸更近了。
“好热……死丫头，过去一点。”
张芸笑骂道。
今晚母女难得睡在一起。现在想来，已经多久没有和母亲这么亲密地互动过了？
孟白内心感到一阵温馨。
“等会我把晚饭拿到这屋，咱俩一块吃，不去见那个糟老头子。等到了明天，我说什么也要把他拉到医院！”
或许是姥爷的情况看起来并非那么糟糕，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丝不愉快的插曲，但是母亲的声音还是比较轻松的。
“嗯！”
…………
深夜，听着母亲轻微的鼾声，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孟白睁开眼，她隐约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气息。
她的眼神清明地探向窗外。只见一双苍白的手臂竟笔直地出现在窗外，左右摇晃着。
孟白手一抬，一根黑线飞出，钻进窗户的缝隙，直取这双怪异的手臂。
下一刻，在黑线触碰到它之前，这双手臂消失了。
孟白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是鬼怪？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看似安宁的封建山村中，竟隐藏着一丝不同寻常。
或许，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