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旭的双腿先是泛起诡异的幽光，皮肉之下似有东西在急速扭动、变形，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李维也没能幸免，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拉长，细密的鳞片层层冒出。

不过须臾，两人下半身都成了鱼尾瘫在地上，虚弱地喘着粗气。

这变故太突然，我大脑飞速运转却毫无头绪。

眼下，别说战斗，自保都成了奢望。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余光扫到赵晨旭愈发黯淡的眼神，心急如焚。

他们不一样，都有牵挂着他们的挚友亲朋，那些温暖的羁绊不该就此斩断。

可我呢？早就在生死边缘徘徊数次，这条命像是风中残烛，不知何时就会熄灭。

思及此处，一个荒诞却唯一可行的法子闯进脑海——变成鲛人完成交尾。

刚冒出这个念头，我就狠狠打了个哆嗦，满脸滚烫。

如今这具躯壳虽是女儿身，内里那颗心却还满是男子汉的倔强与羞赧。

过往那些秉持的观念、身为男儿的矜持，统统化作重锤，一下下敲打着我的理智防线。眼眶酸涩不已，温热的泪夺眶而出，眼前一片朦胧。

赵晨旭察觉到我的异样，虚弱地开口：“你……想干什么？”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抬手胡乱抹了把泪，避开他的目光，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艰难挤出话：“没别的路了……像画里一样，交尾，咱们才有一线生机，不然，今天都得交代在这儿。”

李维瞪大了眼，满脸惊愕与抗拒：“开什么玩笑！这、这怎么行？”

我苦笑，眼眶依旧泛红：“事到如今，由不得我们挑三拣四。你瞧瞧赵晨旭，他还能撑几分钟？厉鬼说不定就在暗处窥伺，等着给我们致命一击！”

说着，我望向赵晨旭，他身形微微颤抖，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李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身侧的碎石，指节泛白。

许久，李维紧咬下唇，憋出一句：“真没别的办法了？”

我摇头，泪水再次汹涌：“没有！我这条命贱，可你们不能折在这儿。为了那些等你们回家的人，就当是赌一把。”

话一说完，简单擦去了泪水，我不敢再有半分耽搁，转身便朝着昏迷中的楚梦曦奔去。

我想过了，赵晨旭和楚梦曦的关系明眼人其实都看得出来，他俩完成这件事却也是在清理之中，而我貌似只能和李维了。

脚步落下悄无声息，心却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头顶的水晶吊灯洒下刺目强光，晃得人眼晕。

我伸手，指尖颤抖着触到那精致的画框，一咬牙，使足了劲将它拨到一旁，“哐当”一声闷响，画框磕在桌腿上。

我迅速俯身抱起楚梦曦，她面色惨白如纸，身子绵软无力，一头长发垂落，几缕发丝缠在我手臂上。

抱着她走向虚弱的赵晨旭时，能瞧见赵晨旭额头满是汗珠，眉头紧锁，嘴唇毫无血色。

剩下的就靠他们自由发挥了。

安置好他俩，还不及我缓口气，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脚底升腾而起，好似点燃的引线，迅速烧遍全身。

皮肤下似有无数活物在涌动、钻挤，麻痒难耐。紧接着，细密银亮的鳞片在腿部急速蔓延，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

膝盖一软，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眨眼间，双腿彻底化作鱼尾，鱼尾拍打在地上，黏腻又沉重，尾鳍无力地耷拉着。

这时海水如汹涌的兽群，从门缝、窗隙疯狂灌进，不过眨眼间，水位便急剧攀升。

浪头一个接一个砸来，我被冲得东倒西歪，双手死死抱住柱子，奋力朝着李维爬去。

海水呛入鼻腔，酸涩刺痛，我憋着气，眼眶被刺激得泛起泪花。

水位还在疯涨，转眼已漫过头顶，强大的水压挤得肺腑生疼，呼吸愈发艰难。

正当绝望将我吞噬之时，身体对鱼尾的陌生感竟渐渐褪去，摆动尾鳍时愈发得心应手，对于水下呼吸也是手到擒来。

我卯足劲，正要朝李维游去，忽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侧边袭来，像被飞驰的卡车撞上，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扑向一旁。

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辨清方向，唇上突然一暖，一个吻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我惊愕地瞪大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赵晨旭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紧闭双眼，眉头微蹙，几缕发丝在水中肆意飘动。

一时间，大脑仿若死机，满心满脑只剩茫然失措，身子也瞬间僵住。

身体像是背叛了理智，全然不顾此刻的混乱与惊愕，本能地接纳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刚刚化作的鱼尾，不受控制地来回轻摆，像是被神秘的丝线牵引，心底莫名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仿若深海暗流，悄无声息却汹涌澎湃。

赵晨旭的唇温热而柔软，带着丝丝缕缕让人心悸的气息，这个吻持续着，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

渐渐地，他周身散发出一些光点，如璀璨星河，将周遭昏暗的海水都照亮。

那些光点跳跃闪烁，似灵动的精灵，萦绕在我俩身旁，带着奇异的温度。

我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变化，赵晨旭突然睁开双眼，面容像是被一双无形巧手雕琢重塑，五官线条愈发深邃立体，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沉稳，楚萧的模样清晰呈现。

没了那金丝眼镜的遮挡，他的眼神愈发灼人，幽黑眸底藏着我读不懂的情愫。

惊愕如潮水将我淹没，还来不及出声询问，光点便汹涌汇聚，将拥吻的我们层层包裹，眼前只剩一片刺目光芒。

在那刺目且浓郁的光芒里，鱼尾紧紧交缠一处，起初只是酥麻与炽热感交替侵袭，可转瞬，一阵尖锐的疼痛从鱼尾某处直直蹿了上来。

那痛感仿若一根烧红的钢针，毫无预兆地猛扎进最柔嫩的部位，我却因双唇被紧紧锁住，连倒吸凉气都做不到，只能闷哼出声，那声音被禁锢在唇齿间，化作微不可察的呜咽。

身体因这剧痛剧烈颤抖，下意识地想挣脱，可楚萧的臂膀似铁箍般牢牢圈住我，双唇也压得严严实实，不容我有丝毫闪躲、逃离的机会。

海水在周遭翻涌，灌入耳中嗡嗡作响，却盖不住那一波波冲击神经底线的抽痛，每一下都扯得灵魂跟着哆嗦。

我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咸涩的水珠混着汗水，顺着脸颊一路滑落，与海水相融。

随着能量持续沿着鳞片流淌、交汇，疼痛里竟混杂进丝丝缕缕怪异的酸胀，像是长久积压的疲惫找到了宣泄口，酥麻感愈发强烈。

三种感受搅缠、翻涌，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全然吞没。

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楚萧的肩头，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肌肤，似要借此寻个着力点，熬过这难耐煎熬。

时间仿若停滞，漫长的折磨里，那紧紧贴合的双唇成了唯一的“定海神针”。

起初的羞赧在疼痛肆虐下被暂时遗忘，待剧痛缓缓褪去，化作隐隐钝痛时，羞赧之感又如汹涌潮水般卷土重来，烧红了整张脸。

我能清晰嗅到楚萧的气息，温热、带着丝丝缕缕撩人的蛊惑，搅得我无所适从。

唇分之后，周遭光芒仿若星屑纷落，光点慢悠悠地飘散、沉降，如梦似幻。

那些盈盈微光，缓缓落在楚梦曦和李维身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薄纱。

楚梦曦嘤咛一声，悠悠转醒，眼眸中还残留着几分懵懂与茫然。

可形势紧迫，不容人有半分喘息之机，酒店在海水长时间浸泡、冲击下，梁柱嘎吱作响，墙体大块剥落、坍塌，扬起浓厚烟尘，浑浊了海水。

楚萧二话不说，长臂一伸，稳稳将我懒腰抱起，鱼尾有力摆动，箭一般朝着出口冲去。

被他抱在怀里，嗅着那萦绕鼻尖、专属他的气息，羞赧与慌乱齐齐涌上心头。

理智轰然回笼，我满脸滚烫，手脚并用地挣脱他的怀抱，闷声道：“我自己能游！”

语毕，鱼尾一甩，迅速朝着外面游弋。

待冲出酒店废墟，刚缓口气，一回身，就见楚梦曦和李维出现在身侧。

四人面面相觑，望着彼此的鱼尾，一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上一刻的拥吻、交尾，那些炽热与羞赧、疼痛与酥麻，挥之不去，仿若一场荒诞不经却刻骨铭心的绮梦。

我好像和某人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着这座酒店如折翼巨兽般轰然倒塌，尘沙与海水剧烈翻涌、混合，遮天蔽日。

待烟尘稍散，我方才惊觉，此刻所处之地竟像是神秘未知的某处海底，幽暗中仅有几缕微光艰难穿透海水，勉强照亮周遭。

“你……你怎么在这？”我率先打破僵局，目光直直刺向楚萧，声音因紧张、羞恼微微发颤。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满心满脑只剩疑惑与愤懑。

楚萧垂眸，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似在斟酌言辞，片刻后才开口，语速缓慢：“这个，是意外，我是怕小曦出危险才用晨旭的身份来的，没想到……”

“what's up!闭嘴。”我瞬间火冒三丈，眼眶泛红，又羞又气地吼道。

楚梦曦见状，游到我身边，伸手轻拽我胳膊，对着楚萧喊道：“哥，你大可一起跟来，易容成赵冰山干啥。”

易容？看来这楚萧的实力也不差，藏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