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酒店大厅被晨曦轻柔铺满,餐区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可除了工作人员几乎没有别人。

我们选了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餐盘里的餐点精致摆放,可我还没动几口,昨夜那诡异哭声就像根刺,梗在心头,不吐不快。

我放下手中银质餐叉,发出轻微脆响,抬眼看向赵晨旭,声音不高却透着冷硬:“昨晚那哭声,你不会毫无印象吧。”

赵晨旭身形未动分毫,只是抬眸瞥我一眼,那眼神仿若寒星,语气平淡又笃定:“我整晚在房间,没碰上你说的事儿。”

我眉头一蹙,心中疑云瞬间翻涌更甚,手探入衣兜,掏出手机,指尖利落地划开屏幕,点开群聊记录。

页面在眼前铺开,可我反复翻找,昨夜那理应存在赵晨旭提醒的消息,竟似人间蒸发,踪迹全无。

我冷哼一声,将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寒声质问:“这记录干净得反常,我分明记得你发了消息?”

赵晨旭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在屏幕上一扫而过,神色依旧冷峻,波澜不惊,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你忘了我们此行是干嘛了吗?你昨晚,可能已经和它交过手了。”他靠回椅背,双手闲适地搭在扶手上,抬眼直视我。

我闻言,心猛地一沉,那股寒意自脚底直蹿上脊背。

可真撞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状况,心底还是泛起层层惊涛。

但我面上依旧冷硬,眉梢微挑,目光里透着审视与不甘示弱,紧盯着他,牙缝里挤出话来:“哼,少拿这话唬我,什么交过手,若真有异常,我怎会毫无知觉,莫不是你在捣鬼,混淆视听。”

赵晨旭并未理会我的质疑,他的视线越过我,投向远处正办入住的那对夫妻,眼神幽深难测,仿若洞悉一切,良久,才又不紧不慢开口:“有些东西,不会留痕迹,却能悄然拨乱你的记忆、操控周遭细微之处,你以为眼见为实,手机记录为证,却不知在昨夜那雨幕笼罩下,一切都能被改写、被模糊。”

他语调平稳,可字句砸在我耳中,像一颗颗冷硬石子,敲得我心生忐忑。

昨晚就用鬼爪把他撕碎说不定就解决了。

此时,李维和楚梦溪终于觉出这边气氛不对,收了嬉笑,带着满脸疑惑凑近。

李维挠挠头,看看我,又瞅瞅赵晨旭,粗着嗓子问:“你们俩咋突然跟吃了火药似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楚梦溪也在一旁眨着大眼睛,轻拽我衣角,小声嘟囔:“是啊,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嘛。”

我不耐烦地甩开楚梦溪的手,目光仍锁定赵晨旭,冷声道:“就算如你所言,那现在怎么办,昨晚的事绝不简单,总不能装作不知道,任其发展。”

赵晨旭双手抱胸,微微抬颌,视线扫向酒店大堂各个角落,那眼神似在搜索着隐匿暗处的“猎物”。

少顷,他迈着沉稳且笃定的步子,径直朝着那对夫妻走去,自带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气场。

我、李维与楚梦溪默契地候在几步之外,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赵晨旭走到那对夫妻身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冷峻面庞上竟难得地浮起一丝看似亲和的浅笑,旋即轻声开口攀谈起来。

他语速不疾不徐,言辞间透着股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沉稳劲儿,那夫妻二人起初还满脸警惕,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随着赵晨旭的侃侃而谈,神色渐渐缓和,不住地点头回应着。

片刻后,赵晨旭转身,大步折返,修长身形穿过光影交错的大堂,重新站定在我们面前,神色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峻,语调平淡地说道,

“他们是来这边出差的,说是常住这酒店附近的合作方推荐了这儿,昨晚被奇怪的动静折腾得够呛,本想着换地方,可工作安排紧,一时半会儿挪不了窝。”

说着,他眉梢微微一挑,目光里闪过一丝深意,“不过,那男的无意间透露,之前推荐的人叮嘱他们,要是夜里听见怪声,千万别深究,闭着眼熬过就行。”

我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让你不信我。”

话语里裹挟着未散尽的恼意与一丝得偿所愿的暗爽,毕竟起初赵晨旭对我昨夜经历那般漠视,如今事实却似在佐证我的所言非虚。

一旁的李维挠挠头,满脸困惑,粗声粗气地嚷嚷:“万一是他们胆小呢,我们都还没下海呢就遇上了?”

我瞬间就被“下海”这个词语吸引了注意力,李维所说确实如此,我们都还没下海,还没到达那片海域,怎么会这样?

楚梦溪白了李维一眼,轻啐道:“你懂啥,要真是胆小,换地方不就得了,还搁这儿办入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两只斗嘴的雀儿,可此刻我哪有心思理会他们的聒噪。

思绪猛地一转,上学的事儿突兀跳进脑海,仿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底暗忖:“这事儿要是今天解决不了,明天可还得赶回去上学,平白无故旷课,可不是我一贯作风,应该吧。”

正想提议速战速决,赵晨旭仿若洞悉我心思,目光如炬直视我,不容置疑道:“多待几天,能绊倒这么多小队的厉鬼,绝非善茬,棘手得很,只留一天必然摸不清状况。”

我脚步一顿,心底权衡起来,是啊,如今手头宽裕,财富积累远超同龄人,细细想来,当初拼命求学,不也有求个好前程、赚得富足生活的念头在里头?

如今既已达成经济自由,又何必被刻板课业束缚,错失探究这诡异事件的良机?

想到此处,我深吸一口气,冲赵晨旭微微点头:“行,就依你,多留几日,定要把这里的鬼祟摸个透彻。”

赵晨旭微微颔首,冷峻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认可之色,他目光在我们几人间巡睃一圈,沉声道:“既然都定了,便即刻着手,酒店员工那边,我去套话,他们整日在此,再隐秘之事,也难保不留点蛛丝马迹。”

言罢,他整了整衣领,大步迈向服务台。

楚梦曦和李维同样如此,两人佯装若无其事,分散开去,或佯装欣赏大堂装饰,或踱步于休息区佯装休憩,目光却暗自警觉,不放过一丝异样。

我则快步跟上赵晨旭,此时服务台前忙碌依旧,他双手撑在台沿,身子微微前倾,对其中一名看似资深的员工轻声说道:

“我想问下咱这酒店夜里时常有怪声传出,可有说法?我们几个住得实在忐忑,本想着换地儿,又念着合作方推荐,纠结得很。”

那员工听闻,脸色骤变,眼神慌乱游移,手上整理文件的动作也僵住,嗫嚅着推脱:“没……没这回事,许是风雨闹的,老建筑嘛,都这样。”

可那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还有不自觉攥紧的衣角,分明昭示着谎言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隐情。

赵晨旭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不紧不慢又逼问道:“听闻之前也有客人反映,你们向来都这般回应?”

员工脸色愈发惨白,眼神闪躲,磕磕绊绊嘟囔几句含混不清的话语,借口有事,匆匆躲进了后台。

看这装潢完全不像是老建筑,墙壁上的壁纸崭新,花纹繁复却不见岁月斑驳痕迹,头顶吊灯璀璨,水晶吊坠熠熠生辉,毫无老物件历经沧桑后的暗沉与古朴质感,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拼接严丝合缝,绝不是老建筑常有的那种因年久沉降而出现的凹凸不平。

这般表里不一,愈发衬得那员工的托辞荒谬至极。

李维和楚梦溪匆匆赶来,李维满脸涨红,气喘吁吁道:“刚在电梯口碰到个保洁大妈,我有意无意提了一嘴怪事,她那眼神闪躲得厉害,话都没说几句,推着清洁车就跑了,指定也知道内幕。”

楚梦溪在旁连连点头,补充道:“还有走廊那边,墙上挂的几幅画看着寻常,可凑近了,画框背后有奇怪划痕。”

我们围聚在那几幅画前,目光牢牢锁在画布上那些诡谲的形象上。

画中之人,上半身是细腻勾勒的人形,五官明晰却透着股莫名的冷艳与疏离,下半身鱼尾鳞片闪烁寒光,似在幽暗中也能割伤人眼。

男女皆有,姿态各异,而那交尾的画面更是透着禁忌之感,笔触间氤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魅惑与阴森。

就在目光触及画中那些鲛人形象的瞬间,我脑袋里像有根弦被“啪”地弹响,“形似鲛人”这条厉鬼线索猛地跳了出来。

心下一惊,寒意涌起,但脸上依旧冷若冰霜,没露出分毫惧色。

我余光瞥见赵晨旭,他也正盯着画,表情冷峻,眉头微皱。

几乎同时,我们看向彼此,目光一对上,那种默契就像通了电。

我俩没耽搁片刻,当即凑近那些画像背后满是抓痕的墙面,试图从这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印记中解读出隐秘的信息。

昏黄的灯光在头顶摇曳,光影在抓痕间晃荡,使得这些沟壑愈发显得阴森狰狞。

赵晨旭率先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悬在那些抓痕上方,一寸一寸地隔空描摹着大致轮廓。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副画,平放在一旁的展台上。

他俯下身,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画框上的抓痕,那专注的神情,活像在拆解最精密的仪器。

指尖先是轻点在抓痕起始处,继而缓缓顺着那曲折的路径挪移,每划过一道凹陷,便微微停顿、感受一番。

“你们瞧,”他开口了,“这抓痕边缘并不齐整、利落,若是猛然用力抓挠,像野兽突袭留下的,该是一道深且直、边缘粗糙崩裂的口子,可这些,划痕起始浅淡,往里逐渐加深,还伴有多处停顿、反复着力的迹象。”

说着,他的手指模仿着力动作,小幅度地来回演示,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也蹲下身,一同细察。

果不其然,抓痕蜿蜒向下,有的地方因为过于用力,颜料都剥落了,裸露出木质底色,还带着丝丝纤维的断裂痕迹,恰似人在极度煎熬中,指甲一点点抠进木板,每一下都倾注了全身的挣扎与求存欲望。

“人手。”赵晨旭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浮灰,下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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