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六的晨光破窗而入,唤醒了我。

赵晨旭早已立在门口,手中把玩着车钥匙,见我们还在磨蹭,眉梢微微一蹙,冷声道:“快点吧。”

话一说完,赵晨旭便径直走向驾驶座,“啪”地关上车门,启动引擎,双手沉稳地握住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静等我们上车。

楚梦曦撇撇嘴,拉着我钻进后座,嘴里小声嘀咕:“哼,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车子一路飞驰,窗外景色如幻灯片般闪过。

楚梦曦兴奋地指着外头叫嚷,想拉着大家分享这份喜悦,可赵晨旭专注开车,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扫一眼,不发一言。

李维试图挑起话题,讲些以前的趣事,赵晨旭也只是简短回应几个字,气氛又冷了下去。

临近海边,海风携着咸腥味灌进车里,海浪的澎湃声越来越清晰。

赵晨旭将车稳稳停下,率先下车,关车门时,顺带瞥了眼还在整理东西的我们,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先玩。”

赵晨旭言罢,双手插兜,大步迈向酒店大堂,身姿挺拔,脚步利落,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办好入住,稍作休整,我们终是奔向了心心念念的沙滩。

虽说临近冬天,少了比基尼的热辣,可这淡季的海岸别有一番韵味。

我们全部没有赤脚,而是一人一双凉拖。

海风呼啸着,像是奏响一曲宏大乐章,吹乱了楚梦曦的发丝,她也毫不在意,满脸兴奋,像只脱缰的小马驹,一边跑一边喊:“哇,这沙滩简直太酷啦!”说着就蹲下身,抓起一把沙,任其从指缝间滑落。

我刚要抬脚跟上,却瞥见赵晨旭独自站在不远处的礁石旁,身姿孤立,海风撩动他的衣角,冷峻面庞依旧没太多表情,只是眼神专注地望着大海,似在思考着什么深邃问题。

楚梦曦玩闹够了,一蹦一跳凑到赵晨旭跟前,歪着头问:“赵冰山,你咋老一个人杵这儿呀,不跟我们一起捡贝壳、踏浪,多有意思呐。”

赵晨旭瞥她一眼,薄唇轻启:“幼稚。”话虽冷硬,却抬腿跟着她往回走,弯腰捡起一枚贝壳,递到楚梦曦手里,“拿着,别再咋呼。”

楚梦曦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把贝壳宝贝似的攥着。

我站在一旁,望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可心底那股没来由的思绪却悄然翻涌。

来之前,内心那股莫名的渴望炽热得像团火,烧灼着期待,可真踏上这片沙滩,那火焰却像被海风呼啦一下吹灭,只剩零星几点火星,茫然若失之感如影随形。

正出神,几个身着制服、看着像工作人员的人匆匆赶来,为首的那位满脸歉意,扬声喊道:“各位,这片沙滩目前不开放,麻烦收拾下东西,尽快离开。”

声音不大,却像冷水兜头浇下,大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面面相觑。

李维也是一脸无奈,挠着头,刚想开口求情。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晨旭上前一步,他微微俯身,在工作人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工作人员先是一愣,眼睛瞪大,仔细打量了赵晨旭一番,紧接着神色骤变,脸上堆满笑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迭声地说道:“哎呀,误会误会,既然是特殊情况,各位就继续玩,好好享受哈。”

边说还边挥手示意其他工作人员退下。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楚梦曦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扯着赵晨旭袖子追问:“你跟他说了啥呀,咋变得这么快?”

赵晨旭轻哼一声,嘴角难得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却不答话,双手插兜,又恢复那副高冷模样,抬步往海边走去,只留下一串脚印在沙滩上。

海风拂过,吹散了刚才那阵莫名的紧张氛围,楚梦曦撅着嘴嘟囔了几句,见赵晨旭不搭理,便又撒欢跑向海边,弯腰去寻那些藏在沙砾间的漂亮贝壳了。

我目光在沙滩上稍作停留,察觉到李维的异样,便迈着沉稳步伐走向独自站在一旁的他。

我双手抱胸,身姿笔挺,神色冷峻,眉梢微挑,看向他轻声问道:“李维,你这是怎么了,蔫巴巴的,失了魂似的。”

李维抬眼,眼神里满是忧虑,额前发丝被海风吹得凌乱,他搓了搓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直犯嘀咕,总感觉有不祥的预感。”

我微微皱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正沉思着,眼角余光瞥见赵晨旭立在不远处。

他看似专注于潮起潮落,可那偶尔飘来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们这边,深邃眼眸里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转瞬又移开,继续望向大海,仿佛刚才那暗中观察只是我的错觉。

“别瞎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是你多心。”我拍了拍李维的肩,试图宽慰他,可语气里仍透着几分清冷。

话虽如此,我心底也泛起一丝狐疑,只是面上不露分毫。

这时,楚梦曦捧着一堆贝壳跑过来,脸颊因跑动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炫耀道:“看我捡的,多漂亮!”全然没察觉到李维的不对劲。

我和李维对视一眼,默契地收起情绪,不想扰了此刻的兴致。

赵晨旭也踱步过来,看了眼贝壳,淡淡道:“也就那样。”嘴上虽嫌弃,却弯腰挑出一枚纹路独特的,抛给楚梦曦,“喏,这个还凑合。”

而后,我们在沙滩上玩起了堆沙堡比赛,楚梦曦干劲十足,一边堆一边指挥着大家,李维强打精神参与,手不时地揉揉胸口,似想驱散那缕不安。

赵晨旭手法娴熟,堆出的沙堡冷峻有型,像他本人一般,透着规整与凌厉。

我冷眼旁观着一切,默默留意着每个人的状态,虽手上也在摆弄着沙子,心思却有大半还在李维那莫名的预感上。

海风渐大,吹得沙砾漫天飞舞,似要将这海滩的轻松欢愉一并裹挟而去。

楚梦曦正为她的沙堡精心雕琢着“塔楼”,没心没肺地笑着,笑声在呼啸风声里显得尤为清脆。

我抬眼,不经意间又捕捉到赵晨旭的目光,那眼神深邃如海,仿若藏着无尽秘密,正远远地扫过我们每个人,待与我目光交汇,他也不闪躲,只是微微颔首,便又专注回他的“杰作”上。

不多时,天边涌起厚重乌云,以极快速度吞没着湛蓝天空,日光被遮得严严实实,海滩瞬间暗沉下来。

赵晨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沙子,长腿一迈走向海边,迎着海风伫立良久,回来时眉头轻皱,语气依旧冷硬:“先回酒店,别慌。”

可那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心底并非如表面这般波澜不惊。

我们匆忙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物件,脚步杂乱地朝着酒店奔去。

海风仿若发了狂的猛兽,嘶吼着、推搡着我们,沙砾裹挟其中,抽打在脸上生疼。

楚梦曦吓得紧闭双眼,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嘴里念叨着“快点快点”,脚步慌乱得几次险些绊倒,我拽紧她胳膊,护着她在狂风中艰难前行。

赵晨旭昂首阔步走在最前,身姿挺拔宛如苍松,可那被吹得猎猎作响的衣角,以及不断回望我们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冲进酒店大堂,暖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大家才长舒一口气。

赵晨旭紧绷的神色稍缓,却并未松懈,他利落地走向前台,询问工作人员这暴雨的异常缘由,工作人员只是无奈摇头,称海边天气向来多变,这次的暴雨来得太急太猛,毫无预兆。

我们瘫坐在大堂沙发上,还在平复着心情,楚梦曦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这雨可真怪,好好的天说变就变。”

虽说语气带着后怕,倒也没太过惊慌。

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点头应和:“确实。”

雨势依旧磅礴,毫无停歇迹象,大堂灯光忽闪了一下,楚梦曦身形一僵,轻啐一声:“这烂天气,连电都跟着捣乱。”

赵晨旭闻声转身,神色冷峻,高声叮嘱:“回房后锁好门窗,手机保持畅通,拉个群聊,有异样随时联系。”

我们依言起身,拖着步子走向电梯,各自回房。

没多会儿,敲门声起,我没多犹豫就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身形佝偻的服务员,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眉眼,推着餐车,车上餐盘都盖着银色盖子,他也不抬眼,闷声说道:“女士,您的餐。”声音沙哑暗沉,像磨砂纸在粗粝墙面划过。

我伸手接过餐盘,道了声谢,他依旧垂着头,匆匆转身推着餐车离开,那背影在昏暗灯光下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脚步拖沓又急促,好似被什么驱赶着。

我关上门,把餐盘搁在桌上,揭开盖子,饭菜冒着热气,可香味中似裹挟着一丝潮腐味儿,像这海边被雨泡久了的烂木气味,我皱皱眉,食欲减了大半。

简单洗漱便上了床,躺在那,风雨声成了绝佳的催眠曲,想到赵晨旭没说今天行动,我渐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敲门声突兀响起,在这死寂夜里,像夺命鼓点。

我瞬间惊醒,迅速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几步走到门前,心里虽存着戒备,嘴上仍镇定喊道:“谁啊?”外头无人应答,只有风雨愈发猛烈地拍打着窗户,似在掩盖什么。

我凑近猫眼往外瞧,楼道灯光昏暗闪烁,空无一人,可那敲门声依旧震得门板嗡嗡响。

“哼,装神弄鬼。”我低声自语,手上动作不停,利落地解开门锁,猛地拉开门,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屋内,走廊阴森死寂,不见半个人影,唯有地上一滩水渍,歪歪曲曲蔓延向黑暗深处,像是什么东西爬过留下的痕迹。

我眉梢一挑,满是不屑,俯身查看那水渍,正研究间,手机急促震动,是赵晨旭在群聊里发来消息“别开门,有怪声”,我还没来得及回,走廊那头隐隐传来似有若无的哭声,悠悠荡荡,仿若被风扯着飘来。

我冷哼一声,回房拿上手电筒,大步迈向哭声来源,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手电筒强光划破黑暗,所到之处,阴影退散。

没走多远,就见赵晨旭也从他房间出来,神色冷峻,手里攥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粗棍,瞧见我,微微点头,我俩并肩前行,寻着那哭声而去。

待走近一处拐角,哭声戛然而止,只剩风雨喧嚣,赵晨旭皱着眉,用棍挑开角落一块破旧布帘,下头不过是只被雨淋湿、瑟瑟发抖的野猫,正哀怨叫着。

“呵,就这?”我轻笑,可心头那一丝疑惑仍未消散,这暴雨夜的种种诡异,真只是巧合?

抬眼,与赵晨旭对视,他目光幽深,看来,今夜,注定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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