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也不想再和怀尔丁大公有甚交流的西尔芙与萨麦尔两人,放着这个给二人带来诸多麻烦的人不管,随着拉比奥离开了公爵府。
出会客厅大门、踩上下楼的第一级台阶时,红发的少女回头看了一眼。
瘦削的男人,微低着头,微弓着背、眉间紧皱,紧闭着眼,倔强地站在空无一人却富丽堂皇的白花与红毯中央。透过会客厅外侧透亮的玻璃窗,西下的橘霞从身后披在他身上。
将男人那副面如死灰的疲劳面容,映在西尔芙眼里。
......
“伦蒂亚小姐,您现在要回刚才的住店去吗?”
“我要回去。”和萨麦尔一前一后离开怀尔丁公爵府,西尔芙向门口的女仆摆手示意、一边心不在焉地答萨麦尔的问话道。
“......需要我送您回去吗?还是说您对单独与我同行一事,此刻仍然会感到些许羞赧——”
“......啊,小姐!”
萨麦尔的声音被公爵府门口延伸出去的道路上、宽阔的门前广场一侧传来的声音打断。
西尔芙的近侍小姐顶着一头蓬蓬跳跳的棕色头发就小跑过来,牵住了主人的手。
“等了您好久!”她脸上显露出的真挚的担心,就快扑到西尔芙脸上。
“贴太近了,罗塞塔!”好容易推开着急的女仆,西尔芙这才反应过来:
为了赶上宴会,自己穿着鞋在前面跑、萨麦尔也不知是在较什么劲还是真的单纯就是性格古怪一定要争强或者如何,跟着自己也一路跑,两个人一头闷进了怀尔丁大公的府邸。
——把罗塞塔忘在后面了!
“我穿着室内鞋跑不快,只能看着您和萨麦尔大人在前面跑,完全追不上了......”
“等我跑到这里,又不敢单独进去,就在外面等西尔芙小姐您。”
女仆小姐听着有一点点委屈,但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罗塞塔还是一个很坚强聪明的孩子,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对主人有什么想法。
毕竟那可是罗塞塔,是这几天以来西尔芙优秀的小帮手!
“我刚刚看到好多大人下楼出来,就看人群里有没有小姐,看了一圈没找到您,我以为是自己漏看了,就追上人群去又找您在不在里面。”
“他们都各自离开了我还没找到您,只能回来在外面广场上等,好在刚刚等到您出来了!”
罗塞塔说完这一串,开心地笑了起来。
......要是没有罗塞塔,这几天下来,不知道要漏掉多少信息。
给她好好准备一下生日礼物吧,这下真得回去后,找父亲挑点合适的东西了。
这个孩子,值得。
西尔芙这样想着,朝罗塞塔开口道:
“罗塞塔,回去吧。”
“好哦!!”
“——伦蒂亚小姐,既然已有仆从在侧,也无其他要事,我暂时就先不再同行了。”
主仆二人和谐的对话之间,突然串进萨麦尔的声音。
西尔芙有些惊讶地回头望去。
黑发红瞳的少年站在夕阳斜晖里,微闭着眼、优雅地轻笑着。
“你不回去吗?”
“......我还有其他事务在怀尔丁首都境内要接洽。请您放心,不是和怀尔丁公爵大人,所以也不会和他有接触。”
萨麦尔道。
“——谁担心你了。”
西尔芙下意识就反驳出口。
“哦呀?您为了我,与怀尔丁公爵大人据理力争时的英丽姿态,随身形娇小,却光彩夺目啊。”
少年轻笑道:“啊,难道是我误会了,您不是为了我?其实是见不得怀尔丁公爵大人当众闹出这种陷害区区一处弹丸小国的荒唐事、丢了贵帝国与同僚的面子,所以才挺身而出,正义执言吗?”
“——对,就是如此,萨麦尔大人。”关于自己的动机,西尔芙也不多说,顺着台阶就下。
但其实,自己此番阻止怀尔丁大公设计将在公国庆国宴席上的袭击的主谋罪名安在萨麦尔头上的阴谋的动机,直观上是为了阻止康缪因此陷入危机、而导致最后萨麦尔因复仇而灭世。
这和萨麦尔所说的、“见不得怀尔丁欺压康缪而仗义执言”,最后的结果一致,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就当是这样的吧,萨麦尔。
她心下默默想着,转身和罗塞塔走上回住店的路。
“求婚——”
“萨麦尔大人我才14岁所以我们是不能订婚的还请您认真想想相关的事再说吧。”
刚转身就听到关键词的西尔芙,像是反射一般,高速念出早已准备好的应对之辞。
......要对这么一次大庭广众的求婚,在事后编织一个合理的借口去推辞,放在平日还真是一桩难事。
还好自己才14岁,离艾特兰玛规定女性结婚的年纪还有2年,根本没有法度意义上结婚的可能性,要搪塞也有合适的理由。
“——那可真是,太好了。”
萨麦尔如此说道。
西尔芙闻言,心里唯一剩下的负担,也随着成功解决了当众向萨麦尔求婚而无法向当事人收场的问题,消散而去。
“尽管我稍微觉得有些遗憾呢。”
黑发少年口中吐出了下半句。
红发少女迈出的步子微微一顿。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表情怪异地回头看了萨麦尔一眼,随之便唤罗塞塔快步走掉了。
她听出来萨麦尔刚刚那句是认真的。
——圣父在上,太邪门了!
......两名少女踏着橘红色的霞光远去,直到很远的距离以外之后,红发的那一位敲打了一下棕发的那一位的小脑袋,同时“我不结婚!罗塞塔!”的喊叫声远远传来。
萨麦尔站在原地,眼神淡漠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伦蒂亚家的,西尔芙。
他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在被不讲理的风暴割开的裂口之间,瘦小的爬山虎牢牢贴在破旧房屋的墙壁上,那逼仄的缝隙之间。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除了自己所找的求生之道,没人会庇护他们。
他回想着当时从“狮王之邀”5楼宴会会场时出来的场景。
被怀尔丁大公的士兵举枪对着,自己将怀中的少女抬高、抓紧在自己怀里。
他是用西尔芙的命,从怀尔丁大公手下,离开“狮王之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