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怀尔丁公国80周年庆国宴席被刺客的袭击中断。
与西尔芙一同被困在会场中的萨麦尔,几乎没有多做思考,单纯为了“存活”,便向袭击者挥出了自己的双拳。
——权势如伦蒂亚家盛大,在教育继承人、培养其处事之法的方面,西尔芙接受的教育里,遇到困难之时、“利用条件与人讲和”的斡旋之法,要比其他技能更加全面。
而萨麦尔,或者其他弹丸之地、弱小政权的继承人们;注定要半辈子都在大国相争的风暴隙间求活的、那些时刻面临着重压与毁灭的威胁的人们——
他们没有斡旋的余地,只有两条路。
无可奈何地忍受并且对被提出的一切要求妥协、
或者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之后,竭力反抗。
......被欺压可以忍受、被剥削可以妥协。
唯有被毁灭,必须反抗。
被锋利的前爪按倒在地、被猩红的死亡之牙逼近脖颈时,就算是兔子也会殊死反击。
于是萨麦尔顾不得其他,在不是他死便是对方陨落的角斗场为了“存活”而努力着。
目睹最后那名高处的刺客、将敌意转向典礼台之上娇小的红发少女时,萨麦尔下意识就动了起来。
他当机立断地解放了全部的力量,抽干了会场中、自己周围全部活物的“情绪”,转化为强化自己的能源。
提高了速度与爆发力、强化了挥拳的力道、升温了烈炎的炙热程度,为的是赶在刺客向伦蒂亚家的小姑娘出手前,率先将其打倒。
——因为,他隐隐地感到对方手段的不对劲。
明明被自己击溃倒地的敌人,由何却又得以重新站起、再三向自己发起攻势?
这股对于敌人攻击手段的违和感与危机感,告诉他:
“如果伦蒂亚家那个小姑娘被刺客干掉。”
“那自己想要从这封锁的战场里安然无恙地逃走,或许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于是他几乎不曾作何犹豫,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将最后那名刺客的上半身轰飞。
——他不是为了救那个红发的小女孩,只是为了救自己。
壁虎被捕食时断尾逃生,在风暴中则要用趾爪卡紧身旁唯一的墙壁裂隙。
如若不然,是会被狂风撕碎的。
......因此,结束战斗以后、他抱着西尔芙离开会场、被守在门口的怀尔丁大公派兵紧紧包围起来、用锋利的枪尖对准的时候。
少年才会立刻调转姿势,把少女抱紧在怀中、用右手的虎口瞄准她洁白纤细的脖颈、用阴沉无情的视线,死死盯着怀尔丁大公的眼睛。
“这是何意,怀尔丁公爵大人?”
他保持着敬语,心下却对这番异常的景象拉满了戒备。
身前那几排全副武装的士兵之后,瘦削的男人神色冰冷。
“萨麦尔?你活下来了吗。”
见到是自己从会场中出来,男人仿佛有些惊奇,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原样。
“——刺客呢?”
“都被我格杀了,公爵大人。”
萨麦尔抱着红发少女,皱着眉头答话道。
“是吗。士兵,给我拿下。”
仿佛对萨麦尔的回答完全不感兴趣,怀尔丁公爵手一挥,示意士兵就要将萨麦尔拿下。
少年一惊。
......不对,他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控制住自己!
——万一怀尔丁大公是冲着“炉心”来的、趁此刻此处无其他人在场,要是自己这样被他控制住......
......绝对不可以发展成那样的情况。
对于“炉心”相关事态的敏感,让转瞬间做出判断的萨麦尔心一横。
“——靠近我一步试试,我不介意立刻将她杀死在这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哼到。
“想必她的父亲,不会完全不当回事、或者完全不追究您的责任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也是他在瞬息之间,能说出最具分量的话语。
瘦削的男人闻言,瞬间便露出狠辣的脸色,几乎把“你胆敢威胁我!你找死!”映在脸上,毫不迟疑便要下令让士兵上前将少年拿下。
少年只是用两根手指掐在昏睡过去的少女的柔颈。
“给你三秒放我离开,不然她立马就死。”
“混账,居然敢——!”
怀尔丁大公登时便要怒吼出声,然而却被萨麦尔毫不客气地打断。
“我可以赌,你能吗?公爵大人。”
“——我敢杀她,你敢杀她吗?”
他锋利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怒不可遏的怀尔丁大公,像冰川之下封印的恶狼,寒冷而凶恶。
两头散发着杀意的凶兽,隔着武装着铁枪钢盔的傀儡们对峙着,会场中器物燃烧发出的噼剥燃烧声,是此处唯一的声响。
“......公爵大人,我不知道你是缘何要处置我,但我没有要在这里被你拿下的打算。”
过了几秒,萨麦尔先开口了。
“如果是拒绝贵千金求婚一事,我诚恳地向您道歉。但据我所知,世上没有哪一处公国,会因为千金无法委屈下嫁于某人,就对其赶尽杀绝的吧。”
“您要与康缪联姻,也不能逼着我死;您要我死,我也恕难从命。”
场面上似是妥协,萨麦尔所说的内容却全无委屈求全的姿态!
他刻意将“炉心”相关的事避而不谈,只讲自己拒绝菈卡泽特想要与他结成婚姻的好意。
要因为菈卡泽特被冒犯的事冲自己发难,自己已经解释过了;
......如果怀尔丁大公心里真的没什么别的心思、或者他要“装作”心里没什么别的心思,那此时他就应该无话可说了。
到这份上还要不由分说、不讲道理地将自己拿下的话,那就是摆明了是冲着“炉心”来的。
自己凭借着伦蒂亚家这个小姑娘的命,不可能乖乖就范,就算是和她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怀尔丁还能分出精力去对付康缪,去探求“炉心”的相关情报。
——真要让自己把伦蒂亚家的继承人在你的首都境内杀死了,到时候不管你把罪名安到谁的头上,你就等着和被失亲之恨蒙蔽双眼的伦蒂亚大公明争暗斗到死吧。
......萨麦尔知道怀尔丁大公也知晓西尔芙在他庆国宴席上死掉的后果。
所以他断定男人不会在此与他鱼死网破。
——如他所料。
与他对视、一言不发的瘦削男子,在面部肌肉颤抖几许、怨愤之情溢于言表后的几秒内,咬牙吐出了几个字。
“来人。”
“——送他和伦蒂亚小姐走!”
......这便是,利用了少女的性命完成了自己的反抗的少年,萨麦尔-康缪,关于昨日午后、那尘烟飞扬、炙火燎烤的记忆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