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之事务必要查,一定要给与会的诸位客人一个交代,定不能让友邦的诸位客人,在怀尔丁公国境内、公爵大人设下的宴席上遭遇此等不明不白的袭击、还无法目睹此等恶人被正法。”
敲打完怀尔丁公爵与伦蒂亚家的千金,拉比奥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切换了一下状态,那股外放的威压感收敛了不少。
随之他转身面向会客厅内的面色各异的人群,语气缓和着开口道。
“——既然我代表陛下前来祝宴,我便承担着相应的责任。”
“怀尔丁公爵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您看如何。”
说这话时,他巍然不动地面对着来自不同势力的“小人物”与“中间派”,仿佛不是在和怀尔丁大公对话一般。
怀尔丁大公依然一言不发。
他知道,此时此地,掌控话语权、掌控着场上局势的,已经不再会是自己。
只有拉比奥所说的,会在之后成为既定的事实。
......不管自己要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
瘦削的男人,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您将狮王红鬃军格杀的刺客们的尸骸,交付与我运送回帝都去。”
“我请帝都的红医们来剖析尸体,根据其形体肤貌特征,判断其身份——红医们做这件事是专业的。”
“辨明其长年以来是生活在大陆的何处后,再将结果告知世人——刺客究竟是来自哪边的势力!只要可以追查出雇凶的幕后主使,也一定追究到底,绝不让此等恶徒逍遥在外!”
怀尔丁大公听着拉比奥慷慨激昂的正论,因为皇室的后继、骄傲燃烧的血,也随之逐渐凉了下来。
“......诸位若是在怀尔丁公国内没有其他交访,还请各自回到怀尔丁公爵大人为各位安排的旅店,等待公爵大人将后续的事务交接清楚、开放封城后再自行离开吧。”
“让诸位目睹此等闹剧、实在不是我等、也不是怀尔丁公爵大人的本心。”
像是顺其自然的,拉比奥帮怀尔丁大公把散会要用的话语都组织好了。
俨然是会客厅真正的主人。
众人随之行礼,赞叹艾特兰玛帝国皇室代表的担当、魄力。
怀尔丁公爵的府邸,已经成为拉比奥为皇室收敛敬意与爱戴的祭器。
一番追捧后,像是受到他的号召或者暗示一般,人群简单地向怀尔丁大公示意、随后便离开了会客厅所在的三楼。
熙攘的宾客从上演闹剧的舞台离开以后,拉比奥只是轻轻看了一眼丑角一般的怀尔丁大公、瞥了一眼不起眼的西尔芙、看都没看萨麦尔一眼。
“......伦蒂亚小姐,怀尔丁大公毕竟还是您的长辈,和伦蒂亚大公是表兄弟,陛下的血亲,没错吧?”
“这应该比,萨麦尔与您现在的关系要更亲近才是。”
说完这句话,拉比奥轻轻踱步从西尔芙的视线中离去。
短暂的寂静后,西尔芙眼角一抽,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走之前都要拿话点自己。
伦蒂亚家的,让大公这样当众落面子,你做得不妥。
——你为了一个还没有正式订婚的别人家的男人,和一国公爵、你的血亲长辈当庭争执。
你在打皇帝陛下的脸!
......清楚地听出拉比奥话语中的画外音的西尔芙,只是轻轻摇摇头。
拉比奥,如果你真是那个以身殉国的拉比奥,你是一个值得自己尊敬的骄傲的军人。
自己何尝不知道,两国公爵(即便其中一方只是公爵代表)当着外人的面当庭相争,对于各自公国的形象是种不小的损害——有心人眼里,那就是帝国内部势力相处不融洽的证据!
大部分“小人物”只能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姿,可是还有些,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只是目前囿于平台而不过是个“小人物”的那些日后的“大人物”们。
这种小事,却可以让他们拿来做大文章!
“怀尔丁公国的公爵与伦蒂亚公国的公爵千金,为了一个弹丸小国的花花公子,当着几十名宾客的代表吵起来了!”
“据说怀尔丁公国早就对伦蒂亚公国有所不忿——”
“其实此种故事,在艾特兰玛帝国内部的势力之间并不少见啊!”
“何止,艾特兰玛帝国内部几个大公,谁都看不起谁,貌合神离,帝国就快分崩离析了......”
这样的舆论,一旦发展起来,便是星星之火燎原之势,艾特兰玛帝国刮起多大的风,都难以彻底消灭这怀疑与动荡的火星。
这便是下位者的反抗方法。
......上位者,可以主导事件的发生、随后第一时间引导舆论的方向,让事情按他们的想法发展。
上位者会由此,将目中锁定的草芥铲除殆尽。
可是,如果荒草四处都是,将持镰的刈草者围起来的话。
挥镰刀者引臂不及,而荒草以更胜镰舞的速度复生、疯长。
最后上位者便会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草芥中。
这便是下位者的反抗方法。
上位者会扔出一枚炸弹轰开事物的防壁,而下位者会点燃一枚足以蔓延的火种。
......火势之盛,人力不能使其熄灭。
所以,拉比奥或许便是因此,对怀尔丁大公与西尔芙当庭争吵而感到十分不满、双双敲打。
因为,若是在场之人有心,将此番景象记录在心、随忆带去、然后在自己可以施展影响力的范围内发散怀尔丁公国与伦蒂亚公国不合的消息。
对艾特兰玛帝国、对中央皇室的影响,根据其人其国影响力大小,难以评估其最终扩散开来的影响范围与丑闻程度。
......而且这似乎已经是必然的未来了。
那名隶属达拉比帝国的洛瑟公国的代表,“有心之人”其一的佩罗蒂,已经打算将这桩“大新闻”,添油加醋一番,大肆宣扬了。
——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向来便是难解之题。
但是,拉比奥。
若是“上次”,知晓这些道理的自己,如非必要,就算做几次选择,肯定也不会像这样,为了包庇一个别国的男人,和属于自己盟友的怀尔丁公爵当众争论。
......可现在的我,必须做这些事。
其他的都可以事后再议、也或许有挽救的余地。
但救世,我不想有任何差错。
西尔芙坚定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