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一起进了花厅，恰好此时，嬷嬷从后面抱了灵武出来。
小家伙张着嘴巴哇哇大哭，听着极为洪亮，嬷嬷看着也颇有些无可奈何：“刚刚少爷睡醒了，醒来就要娘。”
秦晚照接过灵武，抱在怀里哄了会儿。大概是闻到了母亲的味道，小家伙很快就歇了下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处瞧着，还把食指放在嘴巴里吸吮。
“来，喊姨!"
殷霜凑上前逗他。
“姨!”
大约是早就熟悉了，灵武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惹来了一阵哄笑。
“小家伙真乖。”
钱樱笑道摸了摸灵武的小脸，就连怀了孕的柳清月也上前逗弄了两下。
白沅在旁边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就噙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记忆中，当年的灵运也是这么乖巧，让喊谁就喊谁，一点儿都不闹腾。
可惜后来……忽然就长大了。
眼见着几人都逗弄了一番，最后又被嬷嬷接过了手，白沅方才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了那条花了不少时间绣好的肚兜。
“这是给灵武绣的，秦姐姐看看，是否合适?”
“这是……肚兜儿?”
秦晚照接过展开，手上一抖，竟是一下子愣住了。
旁边的柳清月看着也有些恍神，至于钱樱和殷霜两个，更是张大了嘴，看着如同泥木雕塑般。场中就此安静了片刻。
还是秦晚照反应快，稍稍一顿之后，立刻回过神来，抬眼看向白沅，只是话语之间，还带着几分迟疑：“这……沅儿妹妹你绣的？你……还会刺绣？”
“稍稍会一点；闲来打发时间用的；”
白沅点头笑道，“上回灵武出生的时候，我也没送什么贺礼。最近正好有些空闲，就绣了一只，权当补上了。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沅妹妹说什么话呢，”
秦晚照嗔怪地看了她一言，然后又拉过钱樱几个，将那小肚兜展开，对着刚刚点起的烛光，“来，你们看看这针脚……"
几位都是女子，虽然因为常年修行武道，对这种女红活儿自是不怎么精通，但最基本的品鉴能力还是有的。
肚兜上那神气活现的大胖小子，那娇艳欲滴的荷花，还有那灵动无比的鲤鱼——这份绣工，简直绝了。
“这针线……武州城内的绣坊，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钱樱喃喃地说道。
“不要说武州了，便是整个西北，不，包括河东也没几个人能绣成这样……怕是只有京城、江南还有剑南那些大绣坊的绣娘，才能做得出来。”
柳清月的娘家乃是河东大族的支脉出身，家里有着成衣铺子，对于这方面更精通些。
四人彼此对视，转过头，几道饱含着复杂意味的视线，同时落在了白沅身上。
白沅被她们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几位姐姐……你们这是……”
“沅妹妹的这份礼，实在是太贵重了……”
秦晚照眸子微微闪动，最后叹了口气。
“姐姐莫要嘲我，不过是有着空闲，随手做的，哪儿贵重了？”
白沅却是摇头，“若是姐姐喜欢，待妹妹将手上的活儿绣完，再给姐姐绣个就是了。到时候花样姐姐随便挑。”
如此坦诚而理所当然的模样，即便是秦晚照，一时也有些失语。
“我也要！”
眼看着场中再度陷入安静，殷霜忽然在旁边插嘴，“我要一幅帕子——”
大约是感受到秦晚照几人突然投来的视线，她连忙补充：“我……我可以用玉华九转丹换！”
“一幅帕子而已，说什么换不换的……”
白沅转过头去，笑道，“霜姐姐喜欢什么花样的，尽管与我说便是。不过我觉得，霜姐姐或许喜欢丹霞图？又或者青石……”
“呃……那个……”
殷霜一时间卡了壳——作为一位丹道圣手，哪怕是极为生僻罕见的灵花奇草，她也可以从生长环境到炮制手法给你掰扯的得一清二楚。可若是让她去了解那些世间如今流行的刺绣图案，也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了，你回去自个儿慢慢挑吧，反正沅儿妹妹在家，实在拿不定主意，去沅儿妹妹那儿看看就是；”
秦晚照瞥了她一眼，“来来，大家赶紧入席，时间不早了，两个孩子都饿了。”
众女一起入了座。
秦晚照自是坐了主座，白沅本想依照着惯例坐下首，和两个小丫头坐一块儿，却被这位大夫人一拉，道了一句“今儿是给你接风的，你坐这儿”，就给按在了秦晚照的身边，
其他几人也各自落座，秦晚照端起了酒杯，环视一圈，嘴角院着淡淡的笑容。
“人总算齐了。算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小聚。来，让我们干一杯。庆祝沅儿妹妹从灵州得胜归来!”
“干！”
几人一起碰了杯。
“真没想到，沅儿妹妹居然这般擅长女红。”
一杯酒下肚，秦晚照侧过头看向白沅，脸上笑意盈盈。
“小时候娘曾经教过一些，后来长大了开始习武，就丢下了。前几年正好闲了下来，方才重新捡起来开始绣些小东西，结果发现，居然很快就上手了。”
白沅颇有几分自得，“几位姐姐往后若是有什么要的，和我说一声便是。”
这等自然的态度，几人对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最后还是钱樱叹道：“沅儿妹妹天生聪颖，学什么都快。”
“只是正好凑巧在这方面有点儿天赋罢了。有些东西，我也很笨的，怎么也学不会。”
白沅连连摇头。
“比如？”
殷霜看着有点儿好奇。
“比如钱姐姐那一手好厨艺什么的，我就做不来的。”
这个她说得确实是实话——她虽然喜欢吃，但真的不怎么适合下厨房。不管什么好材料，到她手中，顶了天也就是一个“能吃”。
这一点，从前世流亡的那段时间，就能得出结论了。
“哪儿有……”
钱樱被这么一声称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钱姐姐那一手好厨艺，连你也听说了啊。”
“下一回让樱姐姐给你开开眼。”
殷霜起着哄。
“好啊！下次到我那儿去，我来下厨！”
钱樱连连点头，很是爽快地应下了。
“为了樱儿的手艺，大家再干一杯。”
五人再度举杯，气氛一时间又热烈了许多。
说说笑笑的，最后话题，很自然地就拐到了灵州的事情上。
虽然她们已经从风声堂各个渠道收到了消息，但终究不如从白沅这边当面问来得好。
白沅也没有太多隐瞒，索性开始从头讲起，除了幽冥鬼老的那一桩事情外，其他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敢问，沅妹妹是如何发觉那陈虚文身上的诡异的？”
秦晚照听着，细细琢磨了一番，看着便有些好奇，“孙合虽然性情不堪，但那一身功夫在堂中还是相当不错的。无论是那陈虚文，还是花娘子，都是平日里亲密接触的。连他都没发觉……莫非，沅妹妹有什么法子？”
真不愧是秦晚照，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来。
白沅心中一跳：神意压迫，确实是让魔门暗子暴露出来的妙招——然而，那得是确实有所发现、怀疑之后，方才能有针对性地进行。
灵州此前并没有魔门踪迹，如何发现、怀疑，这就有得说道了。
好在她事先有所准备。
“其实也没有特别的法门。只是当初在家中的时候，偶然间也发现了一枚魔门的暗子，后来被我用其他借口除去了，没有声张，但对这般的气息，此后便留了点儿心。”
“拿下那陈虚文之时，他起初是想要反抗的。只是看着胡堂主在一旁，方才强行压下。正巧这一个转折之间， 便露出了些微的破绽，被妹妹我察觉了。”
她没有说谎，这些也确实都是实话——只不过没说的是，那点儿气息，也只有如她这般，在魔门中浸淫十数年的魔道巨擘，方才能够察觉。
“原来如此。”
秦晚照似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然后再度举杯，笑道：“这一回沅儿妹妹可是立下大功劳了，来，让咱们一起敬一敬沅儿妹妹。”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