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可信吗？”回去据点之后菲利普左思右想睡不着觉，最后半夜爬起来将白天的事告诉给了队长。

“呵，可信？他是个放高利贷的。”本来还挺忐忑的菲利普听到队长这患得患失的问题直接笑出声来。

“额，也是。”这才反应过来的队长差点没把自己给蠢哭了，自己刚才居然问一个高利贷商人可不可信，这跟去问街边的站姐儿是不是雏儿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让队长失却了往日的精明，正如穷困让菲利普放下了怀里的良心，很多时候人们会做出在旁人看来很蠢的举动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蠢，而是残酷的现实很擅长让聪明人失去本该有的判断能力，就像落水的人竭力扑腾的时候根本不会在乎自己抓到手的都是什么东西。

对于被逼到墙角的运输队来说，这个自己冒出来的高利贷商人就是落水时漂到手边的那根稻草，哪怕知道抓住了它也随时会被扯断，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队长与菲利普还是会死死攥紧不放，这与道德无关也与理智无关。

联络那个商人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菲利普头上，谁让他还欠着人家一大笔钱呢？

第二天看到菲利普再次出现的时候商人脸上的坏笑根本就不加掩饰了，虽然不知道上面筹谋这么久就为了对付几个小角色是图什么，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就能离开这鬼地方被调回富庶的南方去。

商人给菲利普的条件很简单，市公所那边的问题由他来负责搞定，等运输队重操旧业的时候商人会在城外提供给运输队一批用来替换精粮的粗粮陈粮，当然如果运输队想赚更多外快他们也可以给替换的粮食里添加更多农奴们熟悉的成分，比如谷糠、麸皮还有更他妈见鬼的沙子。

不过第二个提议被良心未泯的菲利普给拒绝了，他还记得自己追随大小姐浴血奋战是为了什么，即便要吃这批粮食的并不是王国人，约维克近卫队长达数年的思想教育工作也让他做不出来这种缺德事。

“我只是为了还账才答应去干这缺德买卖，等债钱货两清我们再无关系！”离开时菲利普愤然道。

“呵，还想着一拍两散？这世上怎么那么多天真的人。”目送着菲利普的背影在走廊消失，高利贷商人冷笑道。

这就是个泥潭，一个老早就被布置好的陷阱就等着走投无路的他们，只要承受不住压力一脚踏进去便再也没有回头路。高利贷商人能看得出菲利普这个前约维克近卫队老兵对那位如今已经接替杰拉尔德成为王国国相的大小姐有多尊敬，就是不知道当那位大小姐知晓自己队伍里走出去的老兵居然会为了几个臭钱私自倒卖军粮时她要怎么处置。

不管是大事化小还是秉公执法，结果肯定都很有趣，到时候掌握在南方商人们手中的舆论机器会把这个案子给宣扬到人尽皆知，王国和帝国人都会将目光投向此处，他们要看这位隐身在黑暗贵公子背后试图将自己淡出公众视野的大小姐究竟会站哪一边。

商人们精心筹备的“惊喜”没有让伊莎贝拉等待太久，当第一批粮食运送到帝国的时候收货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考虑到此刻王国和帝国的特殊关系帝国这边的负责人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暗中给王国中央政府去了一封信询问状况。

然后这件事便通过层层筛选直接上达天听了，毕竟伊莎贝拉眼下手头最紧要的事务就是重组后勤链条帮盖乌斯平复奥克福德郡的民众骚乱，送出去的精粮到了目的地倒手就变成粗粮，是个明白人便知道这里面有蛀虫。

“史蒂夫，让你们的人从速从重去查，另外给邦纳家和暗夜教会那边也通个气，这种关键时刻我们内部不能出问题。”本来就被繁重的重建工作压得直不起腰的伊莎贝拉看到报告人就火了，这是谁长了几个脑袋居然敢打军粮的主意，自己这才收敛几天就有人觉得她挥不动刀了？

“是，我会尽快查明真相。”史蒂夫面上平静心里头也窝着一股子邪火，什么山猫野兽都敢在王国搞这些下三滥，就算他的情报组织组建时间不长没有其他动辄几百年历史的老牌组织那么高效，也不能逮住他这蛤蟆就给攥出尿来啊！

哦，附带一提，在当了长达数年的黑户之后史蒂夫的情报组织终于在新王国政府中获得了自己的正经编制，如今组织全名叫狮鹫王国国家安全局，史蒂夫顺利喜提首任局长职务。

才高兴了没半个月就摊上这种破事换谁来都得大动肝火，作为新官上任来的第一个大案要案，安全局几乎是倾巢出动。

旋即菲利普的运输队就这么迅速落网了，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为了还债做了一笔缺德买卖，视野有限的他根本就没想到这“区区小事”上升到王国和帝国两国关系的高度有多敏感。

好歹也是跟在伊莎贝拉身边做了那么久情报头子的史蒂夫自然不相信区区一个刚组建起来的运输队就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在对运输队成员进行了加急审讯之后整场事件的诸多蹊跷一一浮上水面。

那支最初袭击运输队导致一切发生的神秘山贼，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高利贷商人，甚至菲利普那笔想要送回老家却在半路无故遗失的抚恤金和当地政府对运输队莫名其妙的处置，种种迹象都表明运输队的犯罪事实没有问题，但幕后绝对有一支力量在暗中操作一切。

史蒂夫几乎可以肯定搞出这档子事的就是跟北方联盟关系日渐疏远的南方商人们，毕竟在王国境内有能力搞出大批军火的除了北方联盟控制的北方工业集团就是南方商人手里的南部军工联合体，而北方工业对自己的武器出厂审查非常严格，基本上不存在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次性遗失上百条枪和大量弹药的可能性。

但事情的麻烦之处在于对方把手脚做得太干净了，不管是消失的“山贼”还是失踪的高利贷商人如今都不知所踪，庇护那个商人的坎塔波利地方官员也只知道高利贷商人有南方背景愿意大把撒钱，却搞不清楚那个高利贷商人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

就在史蒂夫琢磨着该怎么深挖线索将嫌疑给坐实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安排部署，甚至惊动到了正在为怎么处置菲利普这个老战友的伊莎贝拉。

没人知道这个案子的细节是被谁给传播出去的，短短一周之间不仅整个王国中南部的街头巷尾都有人将之引为谈资，就连帝国那边消息的散播范围也非常之广，一时之间本来都默契地不愿提起当前这段奇怪外交关系的王国和帝国双方民间氛围再次剑拔弩张，哪怕这只是个上了秤也顶多四两重的小麻烦。

“呵，这点破事在短短一周就闹到小半个大陆人尽皆知了？人家是有备而来啊。”得到报告的伊莎贝拉当场给气笑了，那群商人真刀真枪不是自己的对手，就会开始搞这些上不来台面的小动作，不管在哪个世界这帮人的嘴脸和手段还真是一以贯之。

“是我的疏漏。”史蒂夫此刻已经没脸面对刚刚给自己委以重任的伊莎贝拉了，这次丑闻其实严重程度不高但是影响极坏，再加上某些人暗中推波助澜将话题上升到两国冲突和君权相权斗争的高度，让史蒂夫想起了当初曙光教会贩卖黑玉膏败露时的场面。

只不过当时史蒂夫是站在揭发黑幕那边的，如今他却是被指责的那一方，真是风水轮流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