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沅手中捧着严青送上来的消息，一条一条翻看，时不时地批注上一些意见。
“是。”
严青面上有些惭愧，“这厮着实太过机警，咱们刚刚开始大张旗鼓抓人，他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跑路了。等摸到他那条线的时候，这厮早就已经出了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罢了，跑了就跑了吧，先把城中打扫干净再说。”
白沅倒是并不在意：那家伙的名头，连她都听过，最后甚至做到了一地总管的位置。天生属泥鳅的，一向滑溜得很，直到终战之前都还听说活着。
这份保命的功夫也是绝了。严青他们抓不到也是正常。
“郭余供认，他的妹妹是那位幽煌魔子的侍妾？”
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白沅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是，其他几个也都确认了。”
严青恭恭敬敬地回道。
白沅的视线在“幽煌魔子”这个四个字上稍稍停顿了一下。
没想，到这位也掺和进来了。也不知道是刻意的谋划，还是巧合？
想来，谋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就如这供述中说的"金角银边草肚皮“”计划，多半便有他的手笔在其中——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区区灵州一地，幽冥鬼老会亲自上门来了。
幽煌魔主——当然，现在还是幽煌魔子——这位后来蝶蛾双姝的主人，乃是六天鬼狱入侵之后，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位成功晋身魔主之位的魔门中人。
身为魔门西支的枢机大脑，以精通算计，谋划出众而著称，曾于大阴山差点儿一举击破中土联军，最终却死在了自家儿子那蛮不讲理的一双铁拳之下。
当然，至于她在其中也小小地出了一把力这种事情，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那一位，可是有名的怜香惜玉，亦是出了名的喜欢辣手摧花。这位在西北的谋划出了岔子，那位侍妾，还不知道下场会是如何。
以他的性子，多半不会太好。
心中叹息了一声，她提笔在郭余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将批阅过的那叠情报交还给了严青。
“这个人留着，暂时不要上刑，回头交给夫君处置，”
“是。”
严青点头，然后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白沅则是稍稍思忖了一下，低下头去，继续在纸上开始写写画画。
余蝶和余蛾两个丫头天资不凡，但如今既然已经被白沅收下，那自然不能让她们继续走前世那条路。
“蝶蛾扑火，并蒂莲灭”虽然威力无穷，终究是以两人的性命作为祭献，这一世，她可不希望两个小丫头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
故而，她们需要修行的功法，她还得好好琢磨一番，不能耽误了两人的前途。
对了，还有一个……
“胡大哥。”
正在堂前守着的胡海，一如既往的，听见了余蝶的声音。
“咦？又要来听故事了？”
他转过头去，朝着小丫头露出了一张笑脸。
这些时日下来，他已经形成了习惯，脑海中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就开始回忆起那位夫人当初的风采，寻找着还能讲的故事。
未曾料想，这一回，这位小丫头却一反常态，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不是，是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呃。”
胡海一愣“夫人找我？”
“是啊。”
“我这就去！”
胡海连忙低头，稍稍收拾了一下衣服，将衣角拉拉平整，然后跟在余蝶的身后，去了后面院子。
白沅正伏在案前，提笔不断地写着什么。
“夫人。”
胡海上前行礼。
白沅抬头，先看了一眼余蝶：“好了，小蝶，你继续回去抄吧。今天将道经抄完，拿来给我看。”
“……是，夫人。”
余蝶哭丧着脸，但还是乖乖地退了下去。
然后，白沅才看向胡海。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呃，夫人言重了，属下不辛苦。”
胡海连连摇头——他是真的没觉得辛苦，甚至，看着严青几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他却只在分舵中杵着，还觉得自家骨头闲得有些发痒。
若不是许多人手都要分拨出去守卫牢房，他都想把那帮兔崽子聚集起来继续演练阵法了。
“我性子冷，不喜欢多说话，确实不怎么会带小蝶和小蛾这两个丫头，”
白沅摆了摆手，“也幸亏有你陪她们讲故事，说说话散散心，不然她们两个的心情大约也没这么快恢复过来。”
“……”
胡海觉得自家的面皮有些发僵：感情，这位觉得自己辛苦，是因为帮她带了两个丫头？
虽然绞尽脑汁想故事确实挺辛苦的，但是……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便听见这位夫人继续问道：“对了，余航的行踪找到了吗？”
“没有，余东主自从出城后，便一直没有回来。问了庆隆行的席东主，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胡海继续摇头。
这两个小丫头父亲的行踪，是夫人让他帮忙打听的，加上和小丫头的关系不错，因此，一直以来他都颇为上心。
当初这位余东主将自家女儿托付给夫人，回家后便遣散了家人，然后直接出了城，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如今。
“罢了，我知道了。”
白沅心中有那么几个猜测，但并没有证据，因此，也没有继续多想，只是从旁边拿起了一本书册。
“这个，你先拿去看看。”
胡海有些疑惑，但还是双手接过。
书册的纸张洁白，墨迹也很新，很明显是近日刚刚誊抄的。并没有封面，其上那一手卫夫人小楷，正是这位夫人的笔迹。
这是——
胡海稍稍辨认了一下，内容应该是一门掌法，而且……
快速地翻了几页，他便有些发愣，一时间，只觉得全身都在发颤，头皮上有种过电一般的感觉。
这门掌法，可比老叔亲自传授的那一门，精妙得太多了。
尤其是，每一页上，这位夫人都画出了掌法图样，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了行气路线，而在旁边的空白处，还用蝇头小楷在旁边给做了注释——这几乎可以说是手把手地教了。
真不知道，为了这一本册子，这位夫人费了多少心血。
“夫人，这是……”
强行克制住有些激动的内心，他抬起头，看向白沅。
白沅对他轻轻颔首：“之前曾经和胡长老交过手，所以对你家的家传掌法有些印象，最近看你修行，应该也是同样的路数。正好我记得一门《须弥山掌》有些类似，便誊写了出来。你拿去看看。若是有什么参悟不透的，来问我就是。”
“这段时日，你帮了我许多，我手中也没什么可以赏赐的，也就这本合适一些。”
“属下……多谢夫人。”
胡海手中握着书册，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其实，你们的天资都算不错。未来的话，后天大成基本是很有把握的，但是再往上就不好说了；若是想要有所成就，还得好好修行才是。”
白沅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这位其实资质还是很好的，虽然比不上展长锋，但其实比起年纪有些大的陈堂和严青来说还是强了很多，放在当初的白家，可以说是极为出类拔萃的种子。
加上还算年轻，若是好好调教一番，将来先天之境并非完全遥不可及。
尤其是，他还是锐金卫的统领。
无论杨玄的心思如何，至少，眼下锐金卫暂时交在了她的手上。让这位目前的锐金卫统领提升一下实力，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帮她分担不少工作。
“属下，定会努力修行，不负夫人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