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子中出来,夜风一吹,展长锋只觉得自家背后一片冰凉。这才发觉,自家的脊背上,早已经被汗水浸透。

被幽冥鬼老缀上,险些遭了毒手。这一趟险死还生的经历,对于这位天河门中有名的天才少年而言,可还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回。

内中滋味,着实刻骨铭心。

和曾经跟着门主天天在战场上打滚,刀头舔血的几位兄长不同,展长锋自幼便展现出了极为上乘的天赋,又因为年龄的缘故,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很好。

加上这些年来功力越发长进,哪怕是刚刚结束的极西之战中冲锋在前,立下许多功劳,但真正生死一线的凶险场面,其实并没有遇上过几回。

结果,在这灵州城,自家的地盘上,却差点儿翻了船。

若非被那位夫人救下,怕是自己……

而后,又亲眼目睹了那一剑。

那一剑……

想起那一道锋锐无匹的剑光,即便展长锋并非剑客,然而作为一名修行有成的高手,自是清楚,如此的一剑,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怪,自家这几位大哥之前对她表现出那般的态度。

如此的天赋,如此的功力,如此的风采……若是作为敌人, 确实可畏可怖。

一念及此,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喃喃自语:“刚刚的那一剑……怕是战老大来,也挡不住吧。”

“说得像是不用这一剑,老战他就能挡住似的;”

旁边的胡海听了,却是一声哂笑,“我可记得,当初他九战九败,差点儿就要改名作十败来着?”

他和战百胜关系不错,故而揭起短来,更加的毫不留情。

“那不是从前的事情了嘛,”

提起自家堂主以前的糗事,展长锋有些尴尬,同时也想起了之前那位夫人的话,“而且,这位五夫人的功夫,不是之前因为走火入魔,已经全失了吗?就算如今重修,也不过才三年功夫,哪怕眼界还在,但本身功力怕是……”

“怕是——早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跟在白沅身边,胡海对这位夫人如今的功力比这些刚刚接触的知道得更加清楚,故而只是嘿嘿冷笑,“你是没见着之前她打那两个魔崽子的时候的模样。那两个魔崽子,哪个的实力都不比我差多少。结果,就那么一巴掌扇过去,两个全躺下了。我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边说着,他一边比划了一个挥掌的手势。

场中,忽然沉默了下来。

“你们说,之前会不会之前她没有……”

严青弱弱地插了进来。

“不可能!”

另一边的陈堂却是立刻断然否认:“当初战争结束,这位刚刚过来的时候,是我和老周负责看管的……”

此话一出口,立刻迎来了数道探究的视线。

他这才醒觉,自己刚刚情不自禁之下,竟然说漏了嘴。

身为刑法堂的人,这可是大忌。

多半是刚刚被那道剑光给压住了心神——他暗暗苦笑了一声,终究是长年修行剑道,又与三夫人曾经对练过,对于这种情并不算太过陌生。

当然这次着实被压得有些狠就是了……

毕竟,这一剑,着实太过犀利——那份锋锐,那份纯粹,堪称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登峰造极的一剑,即便是在剑术名家三夫人手中,也从未见过此等剑意。

心中这般想着,他看向了胡海三人。

既然已经说了,自然也不好遮着掩着,甚至还得好好解释,免得生出误会来:“呃……那时候我们可没有苛待她。吃穿用度都没有短了她的,大夫人还特意借了侍女过来服侍……”

“她当时确实已经完全失去了功力,而且……那种精气神,是装不来的。”

说着话,陈堂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当初那位形容憔悴,双目无神的少女。

整日里不言不语,在房中枯坐,根本看不出曾经那位骄矜狂傲,纵横西北的天之骄女模样。

若是扪心自问,经历了数年苦战后的他,当时对于这位罪魁祸首落得这般的下场,确实相当的快意。

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免有着丝丝的不忍。

后来便是听说她得了门主原谅,被纳入了房中。

本以为会就此沉沦,没想到……

下意识地,他又想起了刚刚那璀璨夺目的一剑。

“所以,也就是说,短短的三年时间——”

严青喃喃出声,而后立刻收了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便是平日里最为骄傲的展长锋,一时间,也抿唇不语。

如此的天资……着实太过妖孽了些。

若非还有一个更加妖孽的门主压着,当初怕是……

“罢了,这样不好吗?”

陈堂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作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对着自家同袍笑道,“有这么一位主持大局,咱们才能更加的……安心,不是吗?”

“说得也是……”

几人彼此对视,然后点头,各自离去。

随着幽冥鬼老的死亡,接下来的几日,追剿魔门的行动,一下子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顺利。

一切,都在按照白沅编写的剧本在往下运转。

由严青和展长锋主持的大张旗鼓的追捕行动,果然惊动了那帮忽然失去了主心骨的魔门伏子,连着挖到了几条线索,而另一边,那两名魔门的伏子,陈虚文和花娘子在目睹了鬼老尸体之后,心神崩溃之下,亦吐露了不少东西出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么多年以来,魔门埋在灵州的根基几乎被挖了干净。

城东的廖举人,丁家的粮行,眠月楼的老鸨,还有……隐藏得最深的郭氏商行的老板,郭余,一个接着一个地落入了网中。

考虑后续的收尾,白沅也不再继续放手,而是亲自坐镇,一条一条的命令发出。

经此一战,几人自然没了什么抗拒的心思,只是依照着白沅的布置行事,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丝毫的打折扣。

然后,一切的进程都是极为顺利,收获满满,丝毫没有了前些时日的憋屈。

他们考虑到的,白沅早已经考虑到了,而他们没有考虑到的,白沅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这几日下来,陈堂几人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胡海会给出那么一个有些怪异的评价。

“安心”

确实极为安心,也让人信赖,以及,由此而生的,越发的敬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