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神色各异:陈堂皱着眉头,胡海紧紧握着拳头,严青看着若有所思,年级最小的展长锋脸上则是满脸的不服,只是慑于几位兄长没有说话,他也不好开口。
白沅的视线缓缓在四人身上扫过,心中则是暗暗叹息:如今的天河门,还是太过弱小了。
这并不是白沅小看天河门,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作为一个三年前依然还是只能盘踞在武州的地方门派而言,这三年来的急速扩充,确实大大增强了门派的控制范围,也让其看起来威势赫赫。
然而,终究而言,不过是如同一个猪尿泡,被吹了气鼓胀起来了而已。底子依旧还是原本的底子,太多的人德不配位,太多的人需要经历磨炼。
需要再往其中填充坚实的支撑,方才能够使其实至名归。
在白沅的记忆中,真正完成这一步,那起码也是十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天河门,还远不是十多年后的那支威震诸天的天河劲旅,而后来那些声名赫赫的诸多人杰,亦都还是初出茅庐的雏鸟,或者还隐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尚未出头。
未曾经历过残酷的洗礼,未曾经历过一重重的大浪淘沙,甚至未曾经历十来年的温养底蕴——事实上,哪怕眼前的这四位此时风头正劲的年轻人,在白沅的记忆中,真正活到最后的,唯有展长锋一人而已。
其他几位,包括胡海在内,都在一场接着一场的残酷战争中,因为种种原因而陨落。
如今,大约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还有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横冲直撞的牛犊们,就一头撞上了魔门这头正在潜伏爪牙的大老虎。
身为后世的魔门巨头,白沅对于此时的魔门内情倒不是太过清楚,但也知道,如今的魔门,此时应当有着一位魔主坐镇,至于先天级别的魔君,更是超过一掌之数。
当然,魔门内部山头林立,甚至可以说是接近分崩离析,又要潜伏水下,躲避佛道儒三宗、朝廷以及天下宗门、世家的追杀。灵州这边不过是边角之地,自是不可能将力量尽数投入进来,多半只能算是一记闲子。
但对于眼下的天河门来说,即便只是闲子,只要稍稍认真起来,也并不是好应付的。
就如同眼下的局面。
白沅忽然想起了当初武州城外的那一战来。
无论她事先做了多少准备,多少谋划,局面优势如何维持,局面劣势如何扳回,乃至于,连失败之后的应对都想到了——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在杨玄踏破先天门槛之后,都成了笑话。
神州中土,终究是武力为尊的世界。个人的武力,可以超越一切。
白沅定定地看着摇晃的烛火,神思一时有些飘远了开去,然后,便听严青忽然出声。
“听起来,五夫人已经知道了对面的来头?”
不愧是搞情报的,心思就是灵敏。
白沅收回了思绪,瞥了他一眼:“差不多……毕竟,都到了眼皮子底下,若是再认不出来,也未免太过眼拙了些。”
说着话,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一处阴影处。
“我没说错吧,鬼老?”
“嗯?”
突如其来的一句,直震得堂下四人全身猛地一颤。
“桀桀,小女娃的眼睛真尖。”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忽然在堂中响了起来,阴冷瘆人,还带着几分飘忽不定,有如啾啾鬼鸣。
伴随此声,地面之上,展长锋身侧的影子忽然扭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位瘦瘦高高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展长锋的背后。
“死!”
不愧是活到战后的天河门悍将,展长锋在这一刹那,展现出了他超乎寻常的反应能力,头也不回,直接一肘向后捣出。
“咚!”
肘尖裹挟着狂暴力道击破了空气,气劲轰然向后涌出,生生在屋内炸开了一个响雷。
然而,却落了个空。
老者的身形恍若一道无形的影子,无论是气劲轰鸣,又或者气流涌动,竟是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那道高瘦的身影依然牢牢地贴在展长锋的身后,随着展长锋脚下的移动而移动,甚至,还伸出了如同骷髅一般的枯瘦手掌,向着展长锋的脖颈后方探出。
白沅抬手,猛地一挥衣袖,一道气劲狂潮涌出。
老者面色一变,探出的鬼爪硬生生地停住,转而化掌,往身旁拍去。
“轰!”
气劲对冲,白沅挥出的隔空气劲被拍得粉碎,化为无数乱流。
不过,总算给展长锋争取到了反应的时间。
身形猛地一扭,展长锋终于转过了身来,面对着那瘦瘦高高的老者,一张脸上,犹有几分发白。
若非白沅插手,从始至终,这位斗战堂的副堂主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而屋中的其余三人,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
一股寒意,从堂中每一个人的脊背之上升起。
“阁下是谁?”
陈堂猛地拔出长剑,双眼盯着那道高瘦的身影,脑中却在回忆着刚刚那位白夫人对老者的称呼。
鬼老……
在他所听说过的魔门巨擘中,名号之中有着鬼老二字的,唯有——
所谓魔门七总管之一的,幽冥鬼老?
一个名字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瞬息之间,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又加了两分力。
老者却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只是抬眼,一双如同夜枭一般的双目, 看向依旧稳稳地坐在上首的白衣女子。
“陇右,白沅?”
苍老的声音中,总算带上了几分警惕与重视。
“现在是天河门白沅才对。”
白沅轻轻摇头,纠正了一句,腰背稍稍直起,但意态神情依旧娴静平和。整座大厅之中,这份轻松写意,看着颇有几分扎眼。
老者再度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冷地开口:“听说,三年前你被天河门的杨玄废了武功?还被他收为了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