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灵州分舵的正堂之上。

天河门此时在灵州的所有主事者尽数聚集于此。

手臂粗的蜡烛燃烧着,摇曳的火苗,映照出了他们那一张张铁青的脸,在他们的身侧拉下长长的阴影。

一如他们此刻的心情。

“……狮子楼的探查结果基本出来了,火是从密室里面烧起来的,马双死在了里面。虽然被烧成了焦炭,但根据仵作检查的结果,应该是被扭断了脖子,死前可能还被动了刑;其他的人手也基本都是这个死法;”

严青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看着尤为的冷峻,“还有,刚刚传来的消息,城外的一个联络点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被端了,尸体大约放了两天,才刚刚被发现。”

“今天刑法堂早上去何家抓人,结果不仅再一次让人跑了,居然还中了埋伏。折损了三位兄弟,”

陈堂的面上也同样绷得很紧。

“今天城外的山神庙同样扑了个空。”

年纪最小的展长锋有些沉不住气,看着颇有几分焦躁,“我亲自带的队伍,事先是突然的紧急集合,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目标,也没有泄露出任何消息。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边已经撤退了,甚至还在庙里面设了陷阱,如果不是我在场,怕是也要折进去几个兄弟。”

在场几人之中,唯有胡海还能保持镇定:他们禁卫堂,如今的任务主要是看守分舵以及那两位魔门伏子,目前来看,暂时还没有出什么事情。

但他的心情,同样的,也相当的沉重。

很明显的,事情的发展,变化相当之快。

“魔门的援军来了。”

陈堂沉声说道。

几人没有吭声——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结论。

他们并非并没有预料到魔门的还击。

然而,当预料之中的魔门应对袭来之时,他们方才发觉,自己终究还是小瞧了魔门——仅仅只是初步的接触,对方应对的激烈程度,却已然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其中,折损最大的当属风声堂——狮子楼可是他们在灵州除了分堂之外最大的一个据点,这次为了收集消息还特意追加了人手,没成想,居然被中心开花,一锅给端了。

这可是从白家战败之后,风声堂从未有过的巨大损失。严青为此特意专门写了书信去门中请罪。

如此的强硬和凶狠,魔门这是打算……全面开战?

胡海的目光不自觉地便瞟向主座上,始终默不作声,单手托着下巴,保持着一副倾听模样的白衣女子。

从陈堂等人到来后,这位五夫人始终不置一词,将主掌的事务大权,尽数交托给了陈堂他们,自己每日里或是在院子中教导一双弟子,或是在房内练功修行,或是干脆做起了女红。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模样。

看起来像是对于陈堂他们完全的信任。

然而,结果便是……除了刚刚开始的那几天还算顺利之外,最近的一段时间,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处处碰壁,从始至终,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第一波突袭就打残了风声堂,随后便开始四面出击,不断地零敲碎打。

而己方所有的袭击却都宣告失败,反而五次有三次被对方打了埋伏,剩下的两次,则是中了陷阱。

自己的眼线、探子,乃至于武功好手,在一次次的交战中慢慢折损。然而他们对于对面,却始终一无所知,甚至,由什么人在居中主持都不清楚。

连续的失败和劳而无功,使得从斗战堂到刑法堂,乃至于本地的分舵之中,原本高昂的士气,渐渐低落下来。甚至本地的分舵中,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以至于许多原本期盼将功折罪的帮众们,如今也开始了磨洋工。

明明有着一把力气,却偏偏怎么都使不上,拳头不断地挥空,

而对方,则像躲在阴暗中的蜘蛛一般,不断地织着罗网,将他们缠绕,慢慢地收紧,等待着他们的力气渐渐耗尽。

胡海其实知道,这不怪陈堂他们。从始至终,他们处理、应对的手段并没有太大问题,对于灵州城内的影响也已经尽可能地压到了最小。

但他总是忍不住地去想:若是当初,由这位夫人来执掌,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五夫人,您是门主委派的巡查特使,临行前,门主也特意嘱咐了,若遇疑难不决之事,交由您来决断。如今的形势,您……怎么看?”

严青忽然抬头,看向主座上一直保持安静的白衣女子。

这……其实就是在求援了。

这一回,数道视线,齐齐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白沅的眼帘依旧低垂着,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

“我?我没什么看法。陈堂主、展堂主,还有严堂主,这些时日,你们三位其实处理得都很好,配合得也很不错。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像你们这么细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出如此多的线索的。”

她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是在夸赞,又似乎是在谦虚,但总而言之,在这般的场合,听着总有些别扭。

陈堂皱了皱眉,沉声道:“然而五夫人,咱们眼下的局面,并不好。”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白沅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奈但明显的事实:“我以前常常对手下说,如果你有十分的本事,平时用个八九分做事就可以了,剩下的一两分拿来应个急,千万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总想着去做十二分的事情,那样容易断的。做事情,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不要求全责备,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就好比眼下,功力不如,经验不如,手段不如。又是敌人在暗,你们在明,自然只能被动挨打。古语有云,功夫高一线,就是高得没边了,如此样样不如的情况下,还能维持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没有必要继续苛求做得更好,那不现实。”

话音平淡如水,然而,却把在场诸人的心,浇得冰凉。

“夫人的意思是说——”

跟在她身边久了,胡海自是觉得能够听出点儿这位夫人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迟疑着追问了一句。

白沅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一双清亮的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我是说,这回来的人,很明显已经超出了你们能够应付的范围,所以,没必要再多考虑什么,那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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